近日韓風陣陣,為趕搭這波韓流,FLiPER 編輯團隊這次也遠征首爾,不是為了韓國的歐爸,而是為了這次樂天百貨及 AHAF 首次力邀個展的台灣藝術家-不二良。為期兩個月(2014 年 7 月 1 日至 8 月 31 日)的展出,將在明洞樂天百貨精品館 AVENUEL 與大家見面,這或許是小鼠散步的一小步,卻可能是不二良與 StayReal 品牌的一大步。別急,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究竟看不懂的才是藝術?亦或藝術應該是「可觸及」的?
我們一直在做一件事,就是以推廣藝術的角度,去讓一般大眾可以接觸到藝術及美學。大學時的我念的是純美術,教授常帶我們去看展,但每次看完展都一頭霧水。當時大部份的展品不是無題就是 untitled,每樣作品的差異到底在哪裡,我真的看不懂。連身為美術系學生的我,當面對所謂的作品時,還是會產生這種不知該如何解讀的情況,更別說是我的父母或是一般大眾。所以我們辦展的目的,就是為了提供一個大家都能體驗及欣賞藝術的環境。
美學,其實在日常生活中不斷出現及演進。例如現在大家買時鐘,現在我們買時鐘在意的不再只是注重準時與否,而更多的是不是能彰顯自己的美學與生活,這是一種美學的啟動。但大家卻不自覺得認為美學及藝術跟自己無關。我們的團隊將核心聚焦在「普普藝術」,原因是希望傳達藝術並非如此遙遠,其實藝術的靈感多源自生活,且我們試著以對話的方式讓群眾接觸藝術。
在我們自己舉辦的「一克拉的夢想展」中,我們花了很多心思做了很多文字導覽。從前的展覽很依賴導覽員,於是我們希望每個來看展的民眾,都能透過我們精心撰寫的文案進行個人專屬導覽。其實這是我們第一次運用這種方式引導民眾觀展,我們希望給大家一個看完後有帶走東西的展覽。所有導覽文字看完約需兩個小時,就像看完一本雜誌,這是我們希望傳達的方式。
利用文字導引藝術,所以群眾的美學是可以被教育的嗎?
教育是建立在雙向的平台上。我們並非教育民眾,而是提供一個機會讓他們去體驗。看他們停留的時間及互動,我們可以知道民眾是否感受到我們傳遞的理念。營造出這個體驗的環境,我們期待的是下一步養成對這種藝術展覽的興趣。那麼之後展覽一詞便不在是會陌生詞彙,不在只與美術、設計系學生或藝文愛好者有關。
對於樂天百貨倡議的「藝術融入生活」,你的看法?
其實這些都跟品牌展開有關聯。品牌是一種建立在商業基礎上的溝通行為,從開發設計商品、展店,到我們跟消費者的互動。我跟阿信都是創作人,我們認為除了商業價值外其中應該還有更多有意義的東西可以與群眾分享與互動,我們渴望找出商業行為之外的可能方式。而我們創立品牌就是基於自身對藝術與美學的喜愛,因此將我們所熱愛的藝文活動透過展覽提供給大眾欣賞,反而更能傳達我們品牌背後的理念。
在 2010 年有個契機我們了認識藝術界知名的策展人陸蓉之老師。老師的理念是推廣動漫美學及倡導藝術與生活結合;藝術與商業沒有界線。由於老師的鼓勵與邀請,我們 2010 年就到上海 MOCA 當代美術館辦了創作聯展,參展的藝術家有我、阿信,還有當時我們合作的藝術家 KEA 三個人,那是個很重要的轉折點。
我們非常重視這個重要的展出機會,花了半年的時間將近三年的作品整理集結、重新創作。我們也希望透過展覽,讓無論認識或不認識我們的觀眾欣賞到這些作品,是能產生的另一種影響力的。因為這樣可以讓群眾用完全不同的角度來認識了解我們創造品牌的源頭,尤其在這個時代大家其實都渴望看到或聽到商業以外更多有意義的訊息。
那個經驗對我產生很大的幫助,整個辛苦的準備與創作過程對我來說,也是一個很大的學習。因為我必須回頭重新檢視我自己對於藝術的想法。從大學就讀美術系時期,我就喜歡這種色彩鮮豔與動漫相關的創作,而這也是我一開始喜歡畫畫的原因,甚至後來做的設計作品,也是這種形式的延伸。
這樣的契機讓我回頭去釐清我有多喜歡這樣的創作,我多有熱情投入這件事,那麼我就不該再猶豫。這對我來說,是我經歷純美術再到應用美術,進而來到兩者要並重與平衡的一個重要轉折。這樣與觀眾透過展覽交流對話的經驗,也鼓勵我們後來舉辦了「一克拉的夢想」展。 中間還經歷了在台中國美館的展出,在當時也創下破當日觀展人次的紀錄,這兩個展後,我們決定要做不一樣的事,於是我們開始醞釀一年後 2011 年在台北的「一克拉的夢想」展。
不同創作階段,反映出那些不同意境?
創作的一開始是從自己有興趣的部份開始著手,但是人的興趣可能很廣泛,所以必須從表現的形式跟風格上去歸納與統整。因此我開始思考該展現形式的多樣性或是聚焦在固定題材與風格,整個思考過後,我認為對於藝術家來說,代表個人的符號是很重要的,要讓大家看到一個符號就知道是你。所以我決定放棄大多數的想法,簡單聚焦在一個角色,也就是小鼠。
小鼠是我將小時候對於卡通人物的印象集合而創造的角色,看到卡通的快樂是自己喜歡畫畫的原因,因此小鼠也算是自己童年的一種象徵,我希望透過這個符號來讓觀眾認識我的作品。
一開始我設定小鼠像是一個演員,透過畫作主題的不同來呈現他好像演出了許多戲碼,這是第一階段的溝通,利用小鼠這個角色來跟觀眾溝通及傳達自己創作的理念會比較容易被了解。
在多次展覽之後也聽到許多回饋的聲音,我開始思考如何在持續表達自已的想法的同時也能有更多的表現的新鮮感,所以我開始思考各種可能的設定及規劃。
現階段我還是設定以小鼠為主要角色,因為我認為觀眾對小鼠的認識還很有限,然而表現形式上可能就可以有更多變化。第一階段的作品,看起來就像是小鼠各式演出的電影海報,尚未深入探討小鼠在做什麼。於是在第二階段,我思考進一步表現的可能,在取名為 Totally CubE 系列中,透過畫布形式的改變造成一種虛擬透視,來表現卡通人物與實體空間的對話。也就是說,小鼠、畫布和空間,一種虛實之間的交流。
這就是第二階段繪畫系列上的轉變,從平面的電影海報到卡通人物跑出畫布的空間,而與真實世界產生互動。
簡單來說,我把畫布定製作成這些特殊的形狀,是呈現一種透視讓它看起來像是一個立體的盒子,然後我把小鼠放進這個空間裡,在這個空間裡小鼠會做很多事情,有些他看起來想逃出來,有些是他在開心地在裡面玩耍。所以當你看著這張畫布時,會有個感覺:
這張畫布是困住小鼠了,抑或這是他不願離開的世界,這張畫布是平面的但看起來卻有立體感,這就是第二個系列中我想探討的。
第一個階段注重在形式上,要怎麼讓大家快速認識小鼠;第二個階段則是提供大家進一步想像,到底小鼠在做什麼?他到底喜歡還是想逃離那個世界?
Totally CubE 系列創作自述
世界上的卡通人物都生存在一個傳播媒介之中,這個 媒介可以是書本、電視、電影、網路等。有趣的是這些介面都是由立方體(Cube)所構成。書本是個立方體、電視螢幕是個立方體,電影與電腦螢幕也是一種很薄的立方體。而卡通人物終其一生都活在這個立方體的世界中。
Totally CubE 系列中,透過顛覆傳統畫布的形狀,創造出一種虛擬立方體空間感,藉由這個奇幻錯覺引導我們進入卡通人物所屬的次元世界。作品中時而看見小鼠被困在立方體中;時而看見小鼠自在地活在那個繽紛世界;又時而看見小鼠試圖逃脫這困住它的空間。許許多多的立方體構成了 Totally CubE 的世界,這個世界是讓我們得以偷窺卡通人物存在的一個細縫。在悄悄滿足我們偷窺慾望的同時,卡通人物的困境何嘗不也是你我生活的縮影?
這是在反映你自己的內心世界嗎?
是的!我自己也在探討小鼠跟我之間的關係,有些人說藝術家看事物的角度跟一般人不同,就像日本藝術家草間彌生說,他看到任何東西都是一種點,所以他的作品都是點的構成。
對我而言,小鼠是創造出來的角色。我並沒有想像小鼠是活生生的人物,但我想知道的是,卡通跟人的關係。記得我小時候看到電視中的卡通人物和配樂,我完全無法將眼睛移開,那個世界裡是充滿色彩及趣味。但時間到了要關掉電視機,回到真實世界裡寫功課,面對升學壓力。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虛實之間的差距,所以我想探討的是,那樣虛實之間的轉換及投射,到底對我們造成什麼樣的影響。
以前我們都認為玩具、動漫,那是小朋友的玩意兒。長大之後玩具該收起來了,漫畫該丟掉了,但現在情況改變了。很多男生的辦公桌放滿公仔,家裡電動玩具和漫畫滿櫃,這些東西不再被封箱掩埋,反而不斷出現在生活周遭,離我們越來越近。本來是為小朋友設計的玩意兒,到這個年代反而成為很有趣的存在。 這些虛擬角色改用另一種方式出現在我們生活中,這些卡通人物不再是兒時回憶裡勇敢的象徵,或是某種情感的回憶,而是會永遠跟隨著你,例如:近幾年當紅的動漫改編電影,把這些有歷史的動漫人物找出來重新塑造,我覺得這個現象很有趣,這些東西不斷被重新翻出來,以不同形式出現在我們的生活中,跟我們的生活密不可分,不斷出現跟我們互動,所以我想用繪畫的方式來表達這一層關係。
在立體雕塑的部分,會建立另一種想像,例如:我們做了九十公分高的小鼠公仔,一開始我假設小鼠如果活過來,他應該會長這樣,那是對虛擬人物的想像。但後來又開始想,如果他比人還高,那我們看他的角度會如何不一樣,如果他跟人一樣有寵物,會散步,那會怎樣?又或者如果他跟人一樣有情緒會吃驚,又會如何呈現?所以小鼠散步就這樣產生了。
我想透過立場對調,如果讓玩具看著我們,而不是我們看著玩具,那這會不會衝擊我們看事情的角度,結果呈現出來的張力,超出我們的想像。就像昨晚小鼠的頭一裝上去,現場的人就會發出「哇!」的一聲,好像燈突然亮了一樣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對大尺寸作品產生一種著迷,因為作品本身會說話,觀眾可以用自己的角度去解讀。所以後來我們發現當作品尺寸改變後,他自己會產生許多不同的可能及對話。
剛好有個機會,我們收到陸老師的邀請到威尼斯去參加雙年展。我們為那次參展特別創作了一個作品,因為威尼斯是一個水都,我們想讓作品與環境能夠產生對話。我喜歡用作品讓群眾在第一眼看到就與其對話,而且這次在水都我想要與水有關,並思考加入中國人的智慧,因此把姜太公釣魚的故事融入作品中而打造了一個三米高的「釣魚小兔」。展場說明的部分也特別把這個典故提出來說明。後來很幸運地作品被安排展出在一個碼頭旁邊,使得作品形象更鮮明了,故事張力也十足,那是一個幸運的意外。當作品被設定能跟空間或場所對話,只要地方對了,作品馬上就能顯現出他的能量,也能立即與群眾對話。
那次經驗真的很有趣。能把作品放到一個公共空間,讓作品本身與群眾產生對話,作品背後除了姜太公釣魚的典故跟理念外,就當下來說,其實這個作品想釣的,就是每個過路人的關注。後來很開心受邀到香港知名的海港城展出,作品也重新製作成更大的五米高。第一次的大作品「小鼠散步」是兩米,後來「釣魚小兔」是三米,一直演進到海港城展出五米全金屬打造的「釣魚小兔」,所以在整個作品的歷程,製作的尺寸越來越大,而呈現出的張力與對話能量也越來越可觀。我們在不同階段會去考量作品本身的能量及他與空間的關係,現在我們計劃打造一個十米的作品,如果順利的話,今年下半年應該就會出現。
這次跟樂天合作的原因?
先前我們在商場的展出都是集中形態,會將作品集結在某一區,方便掌控整個展場。所以一開始聽到樂天的企劃,展覽是散落整個商場,這種展覽方式還是我們第一次碰到。所以一開始有點不放心,但後來進一步溝通後,才知道這個商場的所有空間設計早在一開始就已規劃出藝術品擺放展示的空間,展品的說明及陳列也都是他們規劃的一部分。由於他們對整個展示空間的了解,所以藝術家只要出展品,其他的擺設陳列皆由樂天的團隊協助完成。但如果這種方式放到別的商場是不是還能如此展出,那可能就不一定了。他們希望讓顧客走進商場就能賞心悅目,所以每個檔期都很緊密,沒有空窗,展覽對商場來說並沒有實質的收益但他們卻願意這麼做,連畫廊都不一定能做到這樣的規格,撤佈展一個晚上準備就緒,這點我覺得很佩服。也認為他們是很有計劃地在做這件事,不只是展出空間的講究,連各個空間的材質使用都不馬虎,所以昨晚我們還開玩笑的說:「小鼠第一次住到豪宅裡頭了!」
這次是樂天首次邀請台灣藝術家舉辦個展,心情如何?
一開始其實並不知道這次是樂天第一次邀約台灣的藝術家,當然覺得很開心,也很新鮮。這個邀請單位其實是當初在海港城展出時認識的,當時除了我們還有其他國家的藝術家,一共三位的作品展出。可能是因為展出場地為開放式的商場空間,巨型小鼠引起商場中熙攘人潮的注意,甚至還有小朋友飛撲上去要拍照。或許就是這種群眾與作品間的對話連結,促成了這次樂天的個展合作,所以後續他們就向海港城提出邀約我們到樂天展出的想法。一開始提案中包含商場開放空間陳設及樂天飯店藝廊空間的展出,但我們放棄獨立空間的展覽,因為在房間的展出完全是為了收藏,展出空間有售票行為,其主要是針對收藏家們的陳設,但我們已經在樓下開放空間中與大眾溝通,所以我們最終決定不要有獨立展示空間。受到他們如此的肯定及邀請我們很開心,但還是戰戰兢兢,不知道同樣的展出效果是否也能完整呈現,所以也很關心這過程中對方對作品的展出的規畫跟安排。
大眾對藝術有知的權利,但藝術家的生存之道卻繫於少數收藏家,你認為呢?
這個部分相較於其他藝術家我個人的體會比較不同一些。由於自己另外有品牌的事業,我們從初期就選擇將營業收益投入展店、開發商品,及投資自己的藝術創作。因為作品的製作費與準備,若要持續地產出長期來看也是一筆不小的支出。
而對於一般未有穩定收入的藝術家而言,縱使作品企劃再好,畫廊也不見得敢貿然作出大筆的投資,因為最簡單的問題是:「有誰願意買這個作品呢?」這樣的兩難是難免會影響藝術家的創作理念及價值觀的,以畫廊需要交易維持運作的立場而言,當然會希望藝術家多少能考量市場脈動而創作,不管藝術家接受與否,在市場決定銷售的情形下,藝術家的想法及生涯發展也相對有一定的影響。
對於我們來說,比較不同的是,我們比較直接面對觀眾。因此我們希望不斷透過展覽與觀眾溝通,而這背後投入的創作及辦展成本是很高昂的。所以我們運用品牌經營的收益資源,投入非商業的藝術創作,希望形成一種孕育作品的循環。
換個角度看,我們是希望收藏的定義能更擴大,除了針對實質擁有作品本身的收藏外,透過展覽與互動每個觀眾都可以收藏這分「體驗」,用直接參與觀賞的行為來支持我們的創作。
而我們品牌中的商品也都是源自我們藝術中的創作理念與美學觀,因此平時認同與購買我們商品的消費者,對我們來說他們也是一群龐大且珍貴的收藏家們,只不過他們用更簡單的行為:購買商品來認同我們。我們很幸運能運用品牌的力量找出這種方式去支持非商業的藝術創作,並在品牌與創作中找到平衡。
在不斷產出作品與觀眾對話的同時,是否也不斷與自己的對話?
是的,當創作者透過作品與觀眾對話之前,一定需要先跟自己對話。其中會有很大比例是不斷去辯證釐清自己是屬於那一種人,最重要的是找出屬於自己的喜好與熱情,才能在一個特定的題目中不斷地探索與專研。我自己接受了十年的純美術教育,接著又往應用美術發展了十年,藝術與設計這兩個我的最愛在二十年後產生巨大的交集,因此這中間尤其有許多需要自我辯證的地方,才能讓自己更能清楚自己在做什麼;追求什麼。
因為應用美術不若純美術,如果不應用,沒有客戶沒有對象,就不具任何意義了。而且應用美術講求時效性,不像純美術為了完美必須經歷不停地修修改改,有時候一幅作品畫個一年都是很平常的。但應用美術的客戶是沒辦法等的,所以在設計的十年過程中,與自己的對話就在實用主義與完美主義間試圖找到平衡。
我的創業夥伴五月天阿信也是個創作人,有一次我們聊到這個,他說他從前也是,不做到完美不收手。但後來接觸到商業與藝術必須平衡時,他分享道:完美是可以被分階段的,我們不該拿一年該有的完美標準套用在只有三個月的創作上,這樣只會得到四分之一的完美,如果我們以三個月該有的標準來看待這個創作,他可能就是接近完美的作品了。
這些與夥伴的對話與討論對我的幫助很大,讓我能用另一種角度看待以前沒想過的思考方式。
於是我開始思考如何在理性跟感性的取捨中尋找平衡,我開始反過來想,我有多少時間可以做多少事?這樣的條件下最完美的情況會是怎樣?而不再像從前的思考模式:我需要多少時間才能做好這件事。
在一個個歷程的堆疊中,每個過程或階段都能增強自己某部分的能力與思考模式,當往下個階段前進,你會帶著新的認知跟能力前往。
當接觸純美術跟設計後,請問你認為藝術跟設計的界線在?
我想應該先區別目的與需求。設計一般都是在解決問題;而藝術常常都是在提出問題。
至於藝術與商業的界線,我覺得在將來會越來越模糊的。就像我們先前的例子,現在我們買時鐘在意的不再只是準時與否,更多的是它能不能彰顯自己的美學與生活。
因此我認為商業跟藝術的界線會越來越交融,原因在於藝術的美學因子會更無所不在,而且會在每個環節出現得更徹底。藝術的各種形式被應用後,就是設計。設計可能出現在生活中任一角落,所以藝術可能是插畫,可能是建築,可能是服裝,或是各種類型的設計。
我認為那條界線一直都在,因為它被社會的行業別分類開來了,也跟我們認知的教育科系別有關。我不知道未來會不會有所改變,但現階段,這條界線是存在的,但會越來越模糊也越難以定義。
純美術vs.設計,藝術vs.商業,插畫vs.繪畫,這些都是名詞的差異,但很多人都在意這些「標籤」,你怎麼看待這件事情?
大家會在乎名詞背後的含意,其實是在所難免,畢竟我們是用文字在認識這個世界,而那文字就代表我們剛剛提到的定義。若是你對這樣的定義有所不滿,那你必須反過頭來告訴大家你的定義是什麼。
我想一般的創作者對這個部份是深感無力的,因為他們把精力都發揮在創作上。閱讀了日本藝術家村上隆的系列著作後,從他把藝術當作一種創業的理論中,我得到不少啟發,如果世界這樣看你,而你並不認同,那你要如何回過頭重新審視,改變別人對你的定義,你的行為言論等各方面都需要調整,以對應你期望的那個形象及定義。但這需要先釐清自己的定位,並長期去經營與建立形象。
所以我們很注重藝術與群眾間的溝通,不斷向觀眾對話:藝術跟你的關係是什麼?那藝術又是怎麼進到你的生活?辦展的過程中,我們也在文宣及導覽中不斷加入與觀眾的對話,甚至利用整個過程的紀錄片,試圖去傳達我們的想法,以增加他們對這個展覽的認識。因為如果沒有人將背後的故事說出來,那麼人們往往會用既定的認知去解讀。我們應該時常去傾聽不同的聲音,因為這樣才能知道原來觀眾對我們的認知與我們的期望是否有出入,知道問題點後,才能思考如何扭轉局勢。
定位不明容易搖擺不定,那你們的定位呢?
以藝術家一生的創作生命來說,我們還是相當年輕的創作團隊,因此沒有太多的包袱。我們相信藝術即生活;藝術也是無所不在的。
我們希望創造各種觀眾能接觸到藝術的可能性,我們期待藝術應該主動與大眾親近。畫廊、美術館、藝文小店、大型商場等都應該是藝術可以發揮的舞台,藝術不是只能在藝術的殿堂才能成為藝術。
因此我們時常主動接觸大眾,而在每一次的接觸過程中,都希望讓觀眾體驗到,原來有這種藝術形式,並讓他們一步步了解,藝術是可以很生活化不是那麼有距離的,也是跟他們日常生活相關的。讓觀眾在一次次的接觸中因逐漸了解而喜歡,然後持續養成,最後變成自己的個人喜好,我想這就是一種興趣與愛好的培養過程。
你的想法中隱含成本概念與商業策略,這並不同於一般藝術家,是什麼原因造成的?
呵呵,其實我也不知道耶。只是每次我與其他藝術家溝通時,他們的某些堅持我好像都在自己身上似曾相識。但到底是什麼改變了我?我唯一想到的可能是從事十多年的設計生涯,讓我的藝術家脾氣跟堅持在那段時期裡,有了調整跟改變。在設計的工作中客戶是衣食父母,在這種供需關係下,要生存下去觀念與個性必須做出改變。另一方面,對我造成改變的是與創業夥伴阿信的共事,我非常佩服他時常能在商業與藝術間找到一個微妙的平衡。多年之前我們曾經聊到,五月天一張專輯的歌曲是怎麼挑選決定的?他說:每張專輯都有它的結構,快歌慢歌的挑選及排列組合,以及是否呼應主題,這些因素都需要考慮在內。我覺得他提的這個概念很好,如果你把一張專輯看成是一個展覽,當中的12首歌就是每個展品。但是藝術家一般不是這樣去設定與規畫展覽的,通常都是同時期的作品一併展出,而不是回到源頭,針對展覽主題、結構,甚至是參展觀眾去考量。在阿信這位音樂創作人身上,我也得到這樣的啟發:原來創作是可以用這種方式去跟群眾溝通的,而且溝通會在得到一次次的經驗後不斷進化。
這是一個正反兩面意見同時並存的世界,你們如何因應負面的評價?
我們歡迎不同的聲音!我們的消費者很熱情也很支持我們,所以當我們聽到負面的聲音,更會仔細聆聽,小心檢視。因為這些聲音中可能包含了我們長期忽略的地方,而這些都可能是下次創作規劃的養分。這是一種長期溝通的循環,如果我們能聽到消費者的心聲,而當重新調整後,因為消費者的聲音被聽見,期待被滿足,隨之而來是更忠誠的支持。我們當然希望能滿足消費者的期待,但若這牽扯到理念上的問題,那我們就必須有所堅持及保留。我想創作這條路一直都在面臨這種兩難。我們渴望被更多人認同,但又擔心在過程中會不斷流失自我,而這中間平衡的拿捏,只能在不斷傾聽調整中取得。
常跟大師同台展出,你從大師的作品中得到些什麼?
其實從大師的作品中,真的能強烈地感受到他們何能成為大師,無論是繪畫技術或是想傳達的意念,都是非常成熟與俱有張力的。我們同樣身為藝術創作者,同在一個舞台,時常是一種惺惺相惜中仍會自己比較著,因為如果自己完全沒有勝出之處,那我不就該慢慢下台了嗎?所以我們團隊經常在看完展後,會做一個共同討論,討論哪個作品是自己最有印象的?而這些作品有些並不是出自大師之手,而是一些才華洋溢的後起之秀。因為我們也觀察到有些創作者會一直不斷複製自己的成功經驗,重複做同一類型的作品,但這反而會逐漸少了當初的敏銳度與新鮮感。當你不斷用之前的成功來防守而缺少攻擊性的創新嘗試,還是可能會被市場吞噬或被消費者遺忘,所以延續性防守與突破性進攻間的比重與布局是更顯重要。
對未來的想像?
其實在StayReal的第三年,這個品牌的發展就已經完全超出我的想像,所以現在我已不去想像,因為想像已不具太大意義,我們只知道持續做一件事,它便會慢慢發展出輪廓,但最終到底會變成怎樣,這都是我們無法預測也始料未及的。所以對我們來說,我們在乎的是動機,而這個動機會不會發展成我們期待的結果,這是我們所關注的。品牌七年之後,現在我們的確有較多資源去做更多事、幫助更多創作人。再來,我們比起一些同齡的品牌較早跨出台灣,也有較早面對國際貿易法規及地方稅務的經驗。我們發現如果台灣的好東西,沒辦法透過這個途徑向外發展,那是很可惜的。而這裡面包含很多台灣競爭力的問題:「我們到底要往哪裡努力?」
台灣雖然不大,卻剛好因為小、資源夠集中,所以經驗的傳遞與複製是容易的,可是同樣的情況要發生在地域性相對大很多很多的大市場就很不容易。就我自己的觀察,其實現在台灣年輕人正在努力的微型經濟,或許正是台灣未來的某種競爭力,只是大家是否有意識到這點?而又有多少人是真正支持這些為自己小小夢想努力打拼的台灣新一代?現在韓國之所以成功,是因為他們把這件事提升到國家等級。在我們還未能像韓國一樣之前,我想我們能做的就是靠有資源的單位領頭,把好的東西帶出來,讓大家意識到設計及藝術的力量,接下來再將資源整合出來,才能做後續的文化輸出。我想若是有更多的企業或是品牌願意這麼做,政府也會有明確可提供協助的地方,才會開始有越來越多人正視這個問題。
“ Life can always surprise you! ” 在接到電話要做這次專訪,到真的踏上韓國不到兩天時間。兩天前,我沒想過能與 StayReal 團隊在首爾吃著韓國 BBQ 暢談,也沒想過在這專訪過程中,會讓我對「藝術」產生新的解讀。他,不二良,一個不同於一般的藝術家。有著藝術家的感性,卻在現實的洗禮下,多了商業的理性。如同他所說,生命是一種堆疊,在不斷檢視與調整的過程中找尋平衡,或許未來難以預測,但過程中不經意的驚喜卻真切地砌出夢想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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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良當代藝術個展 – 首爾徹夜佈展全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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