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敞開,排隊中的我們一一走入,烏黑的地板襯著好長條的白紙,似乎,演出早已開始,直接也間接地,迎著我們步步踏上,踏上平日晚間水源劇場的一場戲,《小路決定要去遠方》。
沒有固定觀眾席,小朋友大朋友是可以決定每時每刻自身的位置,以及投射詮釋方向。或許近、或許遠,或許澎湃、或許平淡,不論怎樣,各自都獨特且平等,就如劇中欲傳遞訊息般。
自然地,我站在好長條的白紙一側,聚光燈打著,演員的服裝顯現著,黑與白之餘,亮系的色彩也加入,有圓圓點點的、有線條交錯的、有飽和豔麗的。
出現了一位醫生,穿著白袍,感覺在笑,也感覺沒有在笑。自我介紹是位醫生爸爸,是位爸爸,是位醫生。他提問,對學生們發問,一連串二元定義的選項裡,什麼是好,什麼是不好,請選擇。
眼淚與笑容、愛生氣與好脾氣、失敗與成功,哪個呢?學生們邊回答,我也邊靜靜回應。一連串的問題,學生們都選擇了普遍定義正面積極的那個選項,但也因此漸漸地,選擇壓抑了另外同樣是真實自己的部分,所謂好像不太好、不好,或應該避免和忽略的難過低迷情緒。
《小路決定要去遠方》,一齣情緒探索討論劇,敘述有位持續說著爸爸是船長的小朋友,可能真實,可能虛幻,「寫作業吧,好好寫作業。」幾乎為回覆他的回覆。有天這位小朋友不見了,他的老師,也就是劇中的「小路」,著急地四處找尋。老師發現小朋友失去聲音,而且,是小朋友自己選擇把聲音交去的,交去給那位婆婆,黑婆婆。
著急的老師步上了尋覓這位小朋友的路程,老師的面容、聲音,由內至外,時而轉變。相呼應於燈光、音樂,也相呼應於我們,我們在觀看,我們在參與。編排場景及道具變換,我也時而坐著、站著、蹲著、側臥著,不停地,轉變著,一下流淚、一下微笑,由內至外。
《小路決定要去遠方》是編劇吳彥霆於 2019 年臺北兒童藝術節「兒童戲劇劇本創作」獲獎之首獎作品,意在透過本劇,獻給大朋友小朋友,邀請是子也是親的大家進場參與。此次,吳彥霆與明日和合製作所的核心創作者洪千涵合作,由洪千涵擔任導演,她偏好以「現場展/演」、「回應式創作」、「沉浸式計畫」作為發展主軸,《小路決定要去遠方》就以移動參與式劇場的方式進行。
可以隨意在場內移動,也有上前參與的環節,坐著的我,演員走來伸出手,邀
請一同到場中央,對著藍色大皮球,貼上一個又一個的「自製回收物」。
在路上,演員走來邀請,看著走來的演員,感覺可能就只是演員走來邀請。也許往往不那麼意識到或鮮少覺察到,當看著演員走來,演員作為一中性媒介,映照當下所引起的情緒與感受,那樣的情緒與感受再引出自身所選擇了的信念系統和自我定義,就像一面鏡子,不僅演員如此,一切都如此。
如果你很孤單,請你去找黑婆婆
如果你很傷心,請你去找黑婆婆
如果你的哭聲吵醒月亮,找黑婆婆
黑婆婆在哪裡?她在很遠的地方
開心傷心、讀書玩耍、勇敢害怕,大朋友小朋友、小朋友大朋友。在感覺不時向前向後看的路上,有意無意選擇內化了的別人的信念,那是背負沈重情緒的來源,沒有關係,自己一直都是在這一當下踏著走著向前向後看著。
任何情緒的出現都說明當下需要的呈現,感覺出錯了不是真的有什麼錯,而是種種分類區別的標籤以為的錯。次次做出選擇不再如實對映自己,盡浮現別人反覆頌念的這樣那樣、那好這不好。
沒有關係,有什麼關係,就是允許,就是接受,允許接受就是放手不再緊握,在那一刻,因為放鬆挪出了空間,整片天空雲彩映入了眼簾,不是從無到有,只是發現,原來那一直在的暢通和鮮美。
老師的爸爸是位醫生,他不修理頭痛,不修理牙齒痛,他修理脾氣,他也修理時鐘,一直一直修理。老師的好友威威曾經說過要去遠方,有一天,老師的學生也說要去很遠的地方。
「在找一條路,卻找到一頭鹿。」老師碰上了一頭鹿,很疑惑,隨即接受和鹿相處,隨後美好相互祝福。尋覓小朋友的路程,同時表示著老師自身忽視和抑制的那一塊,「寫作業吧,好好寫作業。」大時候版本的老師、小時候版本的老師,就在這路程,逐漸清晰、逐漸明亮。孤單、傷心、放聲哭喊,永遠都是份禮物,接受、允許了這些情緒,也就接受、允許了自己。
《小路決定要去遠方》有一個關鍵角色,黑婆婆。黑婆婆是誰?她在哪裡?她怎麼讓小路的學生和朋友紛紛去找她?也許,黑婆婆一直就在這,就在願意去看去允許接受的自己這。這一刻,瞭解了一切獨特且平等的這一刻,瞭解了不論開心難過都很棒的這一刻,瞭解了不是負面情緒就很丟臉、不一定要保持微笑積極正面,實質不過假裝的這一刻。
雨落了下來,在願意發現自己不論怎樣都很棒的自己鼻尖上,頭微斜著看,彩虹就在那,就在這,在每一當下踏著走著的自己這。
文 Text|吳睿哲
圖 Photo|明日和合製作所
COMMENT
導演洪千涵:
黑婆婆是負面情緒,小誠不知道怎麼面對這樣情緒,卡住也不敢哭,找黑婆婆才哭出來,像是把聲音給她,讓她幫忙代言宣洩。
編劇吳彥霆:
我一直覺得沒有標準答案。
有時候,我會問我的學生,那你覺得那是什麼呢?
先說一個我自己的想法,我不單單覺得黑婆婆是負面情緒,黑一定不好或代表不好嗎?劇場人超愛穿黑衣服(因為可以隱形在劇場中噢,也是一種魔法吧)。
或者是如果今天黑婆婆出現了,然後問說(或者比手劃腳或者畫畫寫字):「你願意幫助我,借我你的聲音嗎?」,也許,小朋友都是願意的。
這是我在教學現場的發現,每個孩子都是天使,不設限制的天使,他們總是樂於幫助,當我說「有人可以幫我嗎?」,總是有人舉手。
比較遠一點的問題可能是,為什麼黑婆婆想要拿走聲音?不過這個問題好像也不該先回答,這些神秘的,我還是喜歡她的神秘。
然後,謝謝你的回饋與提問。也謝謝你們的感動跟好奇,有了好奇心可以在生活中冒險。
謝謝導演及編劇的回覆,
看到你們的回覆又好感動喔我現在知道怎麼回答我女兒了她真的很喜歡這埸演出
很高興收到你的回覆,謝謝FLiPER幫忙傳達
女兒6歲一直追著演出者,非常投入,演出者跑到哪她就跟著跑到哪,但是看完後她問我:為什麼小誠要把聲音給黑婆婆?一時不知怎麼回答,我可以在這邊問嗎?我知道黑婆婆就是負面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