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n.22.2013

從「拍照」進入「攝影」

 

在根本上我很討厭我這樣的命題:從「拍照」進入「攝影」。但這卻也是我目前貧乏的語言詞彙裡頭稍稍能夠描述我要談及的心態變化的用詞。我並不喜歡將「攝影」抽離於「拍照」之外,這兩個名詞經常給人有此高彼低的誤會,但實際上看來我認為只不過一個是日常輕鬆的用法,一個則是拗口的專有名詞。

常有的爭辯是,會拍照,不見得等於懂攝影。也就是說,「攝影」這個詞彙涵蓋的範圍是大於簡單的拍照的。拍照所指涉的,僅僅止於按下快門的動作,或者只是用於特定明確功利用途的手段。然而所謂的「攝影」指涉的常被認為是更高層面,富有技術含量的一個思考─準備─行動─結束的完整過程。而它也走向了兩個極端的面向,一個是極具功利性質的專業技術,一個則是不含功利意圖的藝術創作。

攝影的行為,從簡簡單單,直覺式的「拍照」到富含技術思考的「攝影」,在我目前理解的範圍,並沒有一個已知確切的分割存在。更多的時候我們只是依照自己的印象、習慣來區分這些惱人的用字遣詞。設想一個情境:今天我們使用的只是諸如手機、傻瓜相機之類的機器,去拍攝一些非常日常、直覺式的影像,如自拍、有趣的突發狀況、突然出現的美景,很少人會以此自稱在「攝影」。然而這樣的敘述會陷入一個危險的意識形態:也就是說,我必須使用昂貴的相機(譬如單眼照相機),以慎重其事的態度來審視眼前的畫面時,才叫作「攝影」嗎?

當然不是。

究論照相機器材,種類繁多,需要的專業性知識也不少,從使用、入門到專業、精通,也是很長一段需要學習的距離。然而照相機終究只是為了使我們生活的品質更好的工具而已,做為一個純粹功利性質的工具,而我們卻以工具去衡量一個人的身分與行為則是非常不妥的。當然,我們會直覺的透過一個人身上的物件去做為一個人身分的衡準,譬如說穿著制服的學生、配備五金工具的水電師傅、持槍的軍人、拿著麥克風的記者、扛著攝影機的攝影師。以物件去衡量一個人是非常方便也實用的事情,但卻也容易陷入難以發覺的陷阱之中。

尤其在當一個技術性物件如今普及到社會上下階層的時候,更是如此。(如今我們已經難以透過使用甚麼器材來判斷一個人是否作為一個「職業」的攝影師了。)

前面論及,「拍照」與「攝影」指涉的是不同層面範圍的內容。但我通常會希望以一個玩世不恭的態度來面對這個問題,也就是「拍照」與「攝影」的命題很難激起一個有價值的論辯,但作為描述一個人在面對「拍照/攝影」時心態上的轉變時用字遣詞的妥協,倒是可以接受。

 

所以我要談的,並不是想要去區分「拍照」與「攝影」,或者叛逆的挑戰一些習慣上的用語。而是要討論一個人在使用一個「器材」時,這個人的心態與個人意識的變化,而這個工具器材又在什麼層面上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這個論題之所以可以討論,最顯明與近期的例子,可以以Canon最近的廣告文宣來說:「以前,我只愛拍照;現在,我開始懂攝影了。」就是個將拍照與攝影區分成兩個不同階段的明顯案例。

 

[youtube]http://youtu.be/DyfZFFDXeiM[/youtube]

 

若從物件本身來切入這個討論,我們發現Canon之所以使用這樣的文宣來與Canon EOS M(無反光鏡式單眼照相機)掛勾,無非是因為EOS M作為一項入門級的單眼照相機產品,在本質上與一般的消費級傻瓜相機不同。這樣一句廣告文宣,暗示著使用傻瓜相機的人只是單純的「拍照」,而使用EOS M單眼照相機以上的人則懂「攝影」。這樣非黑即白的判準自然不妥與矛盾。

最簡單的事實便是,買相機沒有送技術,而拍照與攝影也沒有事實上明確的分野,只有充滿模糊的比較性暗示。然而卻有一個不能迴避的線索依然存在著,合理化了Canon使用這樣文宣的原因:那就是更好的器材,往往會影響到一個人面對這個器材的心態,從而發生本質上的改變。

你擁有好的相機,並不代表你就會攝影;但是擁有好的相機,卻可能使你開始學習如何攝影。這裡的意思,指的情況是,更好的器材,往往能夠補足許多人技術性上的缺失,從而得到更好的成果,更好的成果暗示著一片新的視野與可能性。一個使用更好器材的人,在很多情況下,會因為器材展現的品質,使自己有了更進一步的嘗試,從而開始發展本身的技術性素養,以及非技術性的創作。

是以器材並沒有改變使用者本身的任何技術與內涵,但是器材本身可以作為一個契機。單就相機與攝影這件事情來說有個合宜的比喻,照相機成為一扇開啟使用者不同眼界的窗戶,你從觀景窗看見的景色與你已知的世界並不相同。並且,透過照相機你擁有了將這個不同的世界烙印下來的能力。而更好的,更專業化的照相器材能更完善你所看見的世界,使你能更容易、更有效的紀錄下你看見的世界。

 

那麼:從「拍照」進入「攝影」,這個心態上的轉變便是在於使用器材的這個人,這個使用者本身是否意識到了這個可能性。並不是說總是得需要更好的器材方能看清楚這個世界,而是理解了使用照相機這個行為本身象徵的意義。

我想肯定器材在「拍照」與「攝影」之間連結的地位,雖然前言不免的仍提倡了更好的器材可以更好的表現我們眼中的世界,但同時也容易使我們看待世界的方式被侷限在某種「更好」的方式裏頭,而失去用其他「不同」的方式去看這個世界。

所以,真正有意義的重點在於,我們如何有意圖的使用攝影器材這樣的工具,將其作為我們觀察這個世界的媒介。如果我們有意識的參與了這樣思考的過程,在每一次舉起相機的時候,不管我們凝視的是光學觀景窗還是電子觀景窗裡頭的人與風景,我們都在進行一個有意識介入這個世界的儀式。

這樣的儀式,在很大的程度上代表了我們放棄了我們先天的自然視覺,使用了人工的、人為的「工具」改變了我們看見這個世界的方式與情況,而更有價值的是,我們使用了這種工具去「紀錄」了這個新的世界。我們的每一次觀察,每一次介入,每一次記錄,每一次的「拍攝」都意味著一個新的世界的圖像與資料進入了我們已知的世界,而每一次每一個人對世界的觀察都有了意義。

如此拍攝的意義,是建立在有意識的介入世界這樣的前提上。而這份意義會表現在不同層面上的功利目的上:工作、娛樂、紀念、甚至是以沒有功利目的為前提的藝術創作。

我們依舊很難去細分在這個細微層面上「拍照」與「攝影」的不同。但在我的案例來說,亦僅能作為一種轉變前後模糊情況的勉強代稱而已。但我想會去重視這個(假)議題的人,自然能了解也曾設想過,在了解「拍攝影像」這整件事情的過程中,我們對這些習慣用語態度上認知的轉變,到底怎麼一回事?

有的時候是一念之間,有的時候則需要長期的實踐與確認。而我認為我自己本身則是同時在進行沒有意圖的「拍照」與有意圖的「攝影」的。而這兩件事情,在旁人看來應該往往是同樣的動作。這個時候就無關器材了,而往往是在於使用者當下在拍攝時的目的與企圖,還有他到底從相機的視野裡看見了什麼樣的世界。

那個世界,那個風景是什麼,在按下快門之前,誰都不得而知。

 

 

 

不可轉載
墨比陳
FLiPER MAG 專欄作者 基礎技術性的攝影是非常容易的,幾乎已經普及普見於台灣。但關於攝影的教育、攝影的欣賞以至於針對攝影的論述、攝影的書寫卻是台灣非常缺乏的一塊領域。相對於古典的藝術品、畫展或當代的公共藝術、多媒體藝術,關於攝影藝術作品與新聞紀實的攝影作品的展覽卻乏人問津,或者令觀者卻步。我想要呈現並進行書寫的便是關於攝影的邏輯以及影像與文字兩者之間敘事的思辨。攝影,作為人使用特定的工具進行對世界刻意的觀察。文字在這裡的出現,是在影像自身已經意義充備的前提下,對其的補充陳述。
FLiPER MAG 專欄作者 基礎技術性的攝影是非常容易的,幾乎已經普及普見於台灣。但關於攝影的教育、攝影的欣賞以至於針對攝影的論述、攝影的書寫卻是台灣非常缺乏的一塊領域。相對於古典的藝術品、畫展或當代的公共藝術、多媒體藝術,關於攝影藝術作品與新聞紀實的攝影作品的展覽卻乏人問津,或者令觀者卻步。我想要呈現並進行書寫的便是關於攝影的邏輯以及影像與文字兩者之間敘事的思辨。攝影,作為人使用特定的工具進行對世界刻意的觀察。文字在這裡的出現,是在影像自身已經意義充備的前提下,對其的補充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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