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芬・戴爾卓(Stephen Daldry)這個名字對你來說或許還不夠響亮深刻,從2000年初次擔任電影導演至今,其發行上映的劇情長片僅止四部。然而,若稱Stephen Daldry為近代電影導演中的翹楚,卻是毫不為過。
出生於英國Dorset的Stephen Daldry,在擔任銀行經理的父親之期望下短暫就讀金融管理後,不久即逃離家庭參加了英國Taunton的一個青年劇團。在Sheffield大學期間,Stephen Daldry曾是學校劇團的主席,後輟學進入當地克魯西布劇院(Crucible Theatre)師從義大利小丑名角Elder Milletti,除此之外,他也曾受訓於倫敦的East 15 Acting School。
在進入電影影圈之前,Stephen Daldry已經累積執導了一百多部的舞台劇,而當他初次拍攝短片《Eight》,就獲得了英國學院獎(BAFTA)最佳短片提名。2000年,年輕的劇作家Lee Hall給Stephen Daldry看了他的一部劇本,內容講述一位11歲的男孩不願子承父業從事礦工,並一心渴望成為芭蕾舞演員,最終戰勝貧困和偏見,成為全英國最出色芭蕾舞男演員的感人故事。
於是,Stephen Daldry終於拍攝了他的第一部劇情長片,然後入圍了當年奧斯卡的最佳導演。
開場,一名男孩(Jamie Bell飾)以毫不扭捏的姿態奮力手舞足蹈,然而,鮮活輕快的旋律立刻就被暗濕陰灰的英倫色調稀釋殆盡。那一年,英國北方的某座小鎮正上演著激烈動盪的礦坑罷工抗議,男孩Billy Elliot為礦工的父親(Gary Lewis飾)與兄長(Jamie Draven飾)也參與其中,幾乎人人都只能拮据度日。就在這樣的背景下,Billy的父親給了他50辨士,讓他每星期去參加課外的拳擊班,竟埋下日後劇烈衝突的種子與改變Billy一生的契機。
(圖片來源:Cinespoon)
原本該學拳擊的Billy,沒有照著父親的預期「鍛鍊體魄」,反而走進了放眼望去全是女孩子和蓬蓬裙的芭蕾舞教室。起初,對芭蕾早已意興闌珊的舞蹈老師Mrs. Wilkinson(Julie Walters飾)就像多數的社會大眾一樣視這名小男孩為一則笑話,但是,Billy的熱情及天賦不但讓他跳起舞來像著了魔,連任何看他跳舞的人也同樣像著了魔。Mrs. Wilkinson漸漸從Billy身上重拾了對跳舞封塵已久的熱愛,更決意送他去報考皇家舞蹈學院。就這樣,Billy瞞著所有人——除了好朋友Michael(Stuart Wells飾)——不停地跳下去,直到父親發現他其實一直都沒有去上拳擊課…。
(圖片來源:Cinespoon)
一個堅持到底、勇敢追夢的主題永遠都不嫌過氣。可是,《舞動人生》(Billy Eillot)在Jamie Bell如此伸縮自如的演技與舞技、拿捏得細膩恰當的配樂與畫面中,更將觸角伸到了階級、伸到了貧窮、伸到了性別、伸到了刻板印象。Stephen Daldry以時而詼諧時而內斂的手法,淡寫卻不輕描地領著觀眾直視我們平常或多或少規避而論的議題,然後透過含蓄的愛,包囊了理解、認同、犧牲、支持……,深刻動人地震懾所有人。
電影中Billy的好朋友Michael是一個十分微妙的存在,他的性向及扮妝癖讓他成為男性角色中唯一支持Billy跳芭蕾的人物,然而,他卻又對這樣的行徑甚至是Billy投射了同性戀的色彩。無論是Elliot一家還是Michael、無論從反面消極還是正面積極切入,我們都可以發現要打破社會性別的框架並非易事。一幕Billy引領Michael在拳擊場跳舞的場景,他要解釋的是他為什麼執著於跳芭蕾,縱使加諸於此的絕非這麼簡單,但是這或許也是孩童的單純天真之所以可貴的原因。
我總認為,《舞動人生》和Stephen Daldry本人強烈地相互輝映。舞台劇式的劇情走向、對於家庭還有父親寄託的刻畫、對師生之間的情誼,甚至是性別/性向的曖昧模糊,在在呈現了導演個人鮮明的色彩。也正因如此,造就了《舞動人生》成為英國影史上最偉大的電影之一。我永遠不會忘記高三那年的美術課,全班關著燈盯著投影幕坐在教室裡面一起看著《舞動人生》,永遠不會忘記每一個轉圈、每一個滑步、每一個騰空、每一個昂首。
(圖片來源:IMP Awards)
1941年,她焦躁而慌亂地振筆,意念不斷在頭殼與軀殼間撞擊,以至於眉頭深鎖而無法好好立足於這個世界。事實上,她早已下定決心,任河面粼粼波光絕望而悲痛地折射在她浸濕的足、腹、胸…。
1951年,她抑鬱而彷徨地醒來,在丈夫在小孩在鄰居前的一舉一動好像都太過戰戰兢兢,生活成了一種制約,腐蝕了她的靈魂讓一切窒礙難行。當自我逐漸覺醒,偽裝終究該褪下,車子也就這麼駛向未知…。
2001年,她不間歇地忙著,似乎刻意避免洶湧而至的事實,著急於呵護即將枯萎的花朵。然而,假性的汲汲營營恐怕也只是拖延,花朵終有凋零的一天,到頭來逼視她回到己身找尋…。
三個時空、三段故事、三位女性——Virginia Woolf(Nicole Kidman飾)書寫;Laura Brown(Julianne Moore飾)閱讀;Clarissa Vaughan(Meryl Streep飾)演繹——因為一本小說《戴洛維夫人》(Mrs. Dalloway),彼此的一天婉轉而纏綿地牽連交疊。
(圖片來源:IMDb)
《時時刻刻》(The Hours)是Stephen Daldry在2002年根據Michael Cunningham於1998年出版的同名小說所拍攝的第二部劇情長片,內容圍繞著20世紀著名的女性主義與現代主義作家Virginia Woolf的長篇意識流小說《戴洛維夫人》,發展出三段對生命、對情感、對自我、對死亡的詰問。在Stephen Daldry一鳴驚人地交出大銀幕處男作《舞動人生》後,《時時刻刻》直接將其電影推升至成熟臻品的境界,他不但再度入圍奧斯卡最佳導演,Nicole Kidman更憑藉此片成功拿下最佳女主角。
電影中,自我頡頏的獨白沈重到讓我喘不過氣,就算我們少了特定時空的桎梏,對生命的矛盾永遠是無法逃脫的命題。選擇,一直都是進行式而沒有所謂的終點——Virginia Woolf認為死亡是她對生命的詮釋、是一種生的對極,「為了讓活著的人懂得熱愛生命」;Laura Brown直言不諱她的離去是唯一能讓她活著的方法,坦然地陳述「當你別無選擇的時候,又為什麼要後悔」;Clarissa Vaughan繞了一大圈,不知道究竟在替誰呼吸著,異於前二者先自覺而後行動,追隨著戴洛維夫人的脈絡,最後透過他人的逼迫赫然頓悟。
關於三位女性心理的描摹與切換,著實是Stephen Daldry處理得最令人屏息令人蟄伏的所在。透過《戴洛維夫人》文言的字句,呼應主角們外顯的舉止、掙扎的內心,穿梭其間的意識與時間像是兩條支流各自奔騰最終匯集成河,鏡頭的敘事即使跳躍瑣碎卻絲毫不混亂含糊,劇情軸線更紮紮實實地套牢觀影者。
一部《時時刻刻》,傾瀉而出的自我思忖絕非只限此時與此刻。
(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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