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舞蹈,很多人都覺得「那是女生的事情」,曼波男孩的藝術總監菲利普・拉斐耶(Philippe Lafeuille)就是要打破這個想法。
舞作《蓬蓬》的英文名字 Tutu 是芭蕾舞裙,在芭蕾的世界中,Tutu 舞裙是女性限定的服裝。而《蓬蓬》是一個由六位男性組成的舞蹈演出,他們把芭蕾、國標、現代舞、舞蹈劇場、體操通通玩了一遍,二十個場景輪番上陣,絕無冷場。
每回《蓬蓬》演出時,台下總是歡笑連連,場子熱鬧的程度可比脫口秀,舞者們從頭到尾沒有一句台詞,光憑他們的表演功力,就足以逗樂觀眾,《蓬蓬》可說是舞蹈界的喜劇。
用舞蹈的形式來作喜劇,說來容易,作來難。
要以舞蹈來作喜劇,必先得掌握舞蹈的技藝,才有可能創造幽默。以考試來比喻,最厲害的人,並不是每次都考一百分的人,而是每次可以神準掌握得分的人。這種人考卷一發下來,掃一眼,心想「喔這次就拿個 93 分吧」,洋洋灑灑下筆如神,分數出來,剛好 93 分。普通人考試是務求最高分,資優生考試是想拿幾分就拿幾分。
你得先知道每一題的答案,才能準確控制你要考幾分。放在舞蹈上來談,欲以舞蹈作喜劇,必須要先做到這一種舞蹈的美感要求,才能用舞蹈創造幽默。以芭蕾來舉例,如果你跳得不夠高,身段不夠優美,動作不夠修長,那你是不可能用芭蕾來創造幽默的,你只會創造尷尬。
好險《蓬蓬》的男舞者們可不是吃素的,《蓬蓬》中的六位男舞者能跳芭蕾、能跳現代、能跳國標,這已屬不容易,最難得可貴的是他們每一位都有揮灑自如的幽默感,眉眼之間戲份十足。男舞者在芭蕾獨舞的橋段展現了獨有的嬌媚,喔,我可沒有寫錯,我說的是「嬌媚」無誤,他在舉手投足之中展現了超凡的親和力,眼神勾人,那怕是坐在最後一排的觀眾也能感受到電力。
單人舞已經是魅力十足,雙人舞更是絕。芭蕾的雙人舞通常由男舞者托舉女舞者,女舞者輕盈飛揚的姿態是芭蕾舞的看點,而在《蓬蓬》中的雙人舞則有黑衣人加入,把舞者高高舉起,看到這一段我真是大笑出聲,太聰明了吧,常看芭蕾的觀眾鐵定能領會這幽默,至於不常看芭蕾的觀眾,看過了《蓬蓬》後若再次進場看傳統芭蕾,鐵定更能體會芭蕾的困難 ── 在沒有黑衣人外力相助的情況下,舞者能輕盈如蝴蝶,這可需要多少年的汗水訓練啊。
舞蹈界的 Uber Eats, 知名舞作通通來一點。
《蓬蓬》就像是舞蹈的 Uber Eats,知名的舞蹈橋段都點的到。對於不熟悉舞蹈的觀眾,看完了《蓬蓬》就像一口氣用 Uber Eats 點了各地餐廳的名菜 ── 天鵝湖、春之祭等等一應俱全。
創意十足的編舞者菲利普・拉斐耶當然不會作業照抄,他把舞蹈的名作用自己流暢的筆法重寫一次。舉例而言,芭蕾舞劇《天鵝湖》中有家喻戶曉的段落〈四小天鵝〉,四名舞者手牽著手,以整齊劃一的姿態來詮釋天鵝的纖細優美。
芭蕾的技巧講究平衡,而平衡是一個差一毫釐則失之千里的事情,一旦全身的重量放在足尖上,哪怕只是一口氣換得不對,都有可能砸了表現,更何況是四個人手牽手。如果沒有跳舞經驗的人,不妨想像園遊會的兩人三腳遊戲,四人手牽手的《四小天鵝》就像是兩人三腳遊戲,難度乘以百倍。
經典的四小天鵝的看點在於整齊劃一,而《蓬蓬》中的四小天鵝橋段則讓四名舞者穿上白鳥裝(雖然我知道這應該是天鵝裝,但那胖胖的外型根本是大白鴨),四個人盡情扭動羽毛屁股,鳥形鳥狀的姿態,堪稱 Discovery 版的天鵝湖。
《蓬蓬》中的知名橋段還有《垂死的天鵝》,菲利普・拉斐耶在此展現他的編舞手法,舞者以背部細緻的呈現鳥類振翅欲飛的肌肉線條,而後,突然彎下腰,芭蕾舞裙高高翹起,露出芭蕾舞中絕對不會露出的內褲,舞者的右手捏成鳥嘴形狀,臀部是鳥身、手掌是鳥嘴,他整個人的形狀變成一隻大鳥,從以細部肌肉線條模擬鳥類,在到整個人模擬鳥形,菲利普・拉斐耶拆解了《垂死的天鵝》的核心精神,令人叫絕。
正當我以為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再令我驚訝時,舞台上跑出五個穿著…..蛋形裝的舞者?舞者上半身赤裸,下半身圍著白色蛋形裝,難道剛剛演完垂死的天鵝,他們現在要演痛失媽媽的破殼小鵝(不是吧),沒想到還真給我猜中了,舞者們如嬰兒哇哇哭泣,音樂一下,竟然是史特拉汶斯基的《春之祭》,這真是神來一筆。
在現代舞的歷史上,《春之祭》被視為是一座編舞家必須攀登的高峰,而菲利普・拉斐耶偏偏不來嚴肅正經那一套,他偏挑了「破蛋小鳥」+「嬰兒」的形象,一方面回應了「以人作為祭品」的人類脆弱性,二方面把正經嚴肅的作品賦予了兒童能解的趣味。
曼波男孩舞團 1994 年成立於巴塞隆納,舞團的創辦人和藝術總監拉斐耶秉持「凡事皆有可能」的信念把舞蹈變成喜劇,他深知一般人談起舞蹈總有陌生感,因此更想透過《蓬蓬》來翻轉大家對舞蹈的刻板印象。今年受中國信託新舞臺藝術節邀請,首次來台演出,將為台灣觀眾帶來全新的舞蹈體驗。
有人覺得舞蹈只能是女生的事情?《蓬蓬》偏偏是六個陽剛的男生穿著各式各樣美麗的服裝盡情舞蹈;舞蹈名作都很無聊,看不懂就算了還總是叫人想睡覺?《蓬蓬》挑出了最耳熟能詳的音樂片段來呈現知名舞作橋段,哪怕是從來沒有看過舞蹈表演的人,一聽到音樂也能脫口而出「啊我知道,天鵝的音樂」,而這正是《蓬蓬》過去十年來擄獲無數觀眾的秘訣,編舞者拉斐耶能把舞蹈變成 Uber Eats,讓知名菜色不再遙不可及。
今晚,我想來點《蓬蓬》,那你呢?
文 Text|OISTAT 國際劇場組織執行長、舞評人 – 魏琬容
2024 中國信託新舞臺藝術節 – 曼波男孩舞團《蓬蓬》
演出場次|10/19(四)14:30、19:30;10/20(五)14:30
演出地點|臺北表演藝術中心 – 球劇場
演出長度|約 75 分鐘(無中場休息)
購票連結|OPENTIX 購票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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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方網站|中國信託文教基金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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