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わたしの心が、幸福を拒絶した。」
「我的心拒絕了幸福。」
「和諧」就在這麼一個違反認知的大前題下,像一場精心醞釀的風暴,強烈撼動觀眾對於人性的定義,說不明白當初到底抱著什麼樣的心情獨自走進電影院,但能清楚記得的是當我推開那扇門,回到車水馬龍的街道時,整個人墜入一只彷彿超脫現實的空洞裡,也似乎在那一刻了解到究竟怎樣的靈魂會想拒絕幸福。
像是倒數的聲響迴盪在空間裡,叮、叮、叮、叮… …
純白的空間裡,置放了一座長條柱狀的白色介面,上面緩緩浮出了程式編碼的字樣:
<?Emotion-in-Text Markup Language:verison=1.2:encoding=EMO-590378?>
<!DOCTYPE etml PUBLIC:-//WEMC//DTC ETML 1.2 transitional//EN>
<etml:lang=ja>
<body>
<declaration:calculation>
<pls:失敗者的故事>
<pls:逃脫者的故事>
<eql:也就是我>
</declaration>
引出了一段糾纏十三年的禁忌秘辛… …
高中時代,霧慧敦、零下堂希安兩人,與班上沈默的資優問題學生御冷彌迦成為好朋友,三個人組織自己的小圈圈,緊密的依靠並信賴著彼此,然而彌迦是個思想層面比同齡更躍進的少女,同時也比其他人更渴望自由,她批判著社會的體制,特別是那因為地球在經歷過核彈摧殘後所成立的組織-「生府」,他們在每一個人的體中裝設監控健康的「WatchMe」,強行在成年後自動啟動,將人類的健康視為共同財產,以人類福祉之名,行掌控之實,她嚴厲控訴如此的強勢暴力,敦和堂希安被她異於常人的敏銳與強烈的批判精神所深深吸引,彌迦對於她們而言就是精神領袖,那個給予指引以及方向的人。
在成年到來前,彌迦安排了一場駭人的青春革命,並說服其他兩人一起加入這場轟動的自殺行動,以自己的生命獻祭,來破壞這看似完美的社會制度,卻在最後宣告失敗,唯有彌迦未受阻撓成功了結生命。
十三年後,敦當上了 WHO(世界保健機構)的螺旋監察官,顧名思義是調查是否有操控遺傳物質等危險行動的重要官職,她卻因私自交易菸酒禁忌品而遭到調職,遣返回日本,不情願的結束這段逃離過去旅行,回到家鄉與希安重逢,心裏始終難以忘懷彌迦的身影,不料在平淡的午餐過程中,希安猛然語風一轉,拿起餐刀像是回應當年沒能完成的承諾那樣,兇殘的奪取自己的生命。
接著,世界上無端激增自殺事件,螺旋監察官們進入事件調查,而就在全球化自殺事件即將進入失控階段之際,電視上開始播放一段恐怖組織的宣言,要求全體人類要在時限以前無論使用任何方式都勢必要奪取另一條生命,否則將下令造成更大量的自殺事件,敦憑著強烈的直覺深入調查後,才驚覺這一切都是精心設計的局,「原來,『她』,在等我… …」
原先被命名為「生者的帝國」的「和諧」(<Harmony/>)是伊藤計畫(Itoh Project)在 2009 出版的第二部科幻故事,是他人生中第二本小說,卻也是最後一本,同年不幸因肺癌離世,留下三十張的遺稿與無限遺憾,隨後,由科幻作家友人圓城塔續寫完成了「屍者的帝國」,雖然不如伊藤計劃先前的兩部作品流暢,但盡可能的保留他的精神以及想法,2015 年「和諧」在 STUDIO4℃ 的製作下順利完成電影版,於十一月開始日本上映。
撇除伊藤計畫的第一步作品「虐殺器官」來談,「屍者的帝國」與「和諧」就像是兩面互相因應而生的鏡子,輝映著彼此,當「屍者的帝國」緊緊環扣著21克重量的靈魂該如何取得,以及是否存在的議題,「和諧」則卻想探討靈魂的不必要性以及捨去;前者在營造一股黑暗中想要求得一絲光明的希望,後者卻極盡的想熄滅那太過光亮的朝陽,使世界墜入無邊幽暗;懷抱希望的死界之於充斥絕望的生界,在兩個極端的概念裡柔和的搭上矛盾的設定,像是太極一樣,黑中有白,白中有黑,兩部作品在一來一往間,無盡的進行著人性的思辨,在電影散場後,繼續觸動更多的心靈,延續伊藤計畫沒能講完整的故事。
御冷彌迦的思想
- 自由與自主
她認為每個個體都該擁有絕對的自我主宰,無論是美醜、病死的基本自由,然而「生府」安裝的「WatchMe」剽竊了人們管理身體的主權,剝奪屬於一個人的想要變胖、想要患病的能力,就連抽煙、飲酒都成前世紀殘存的陋習,這麼一個充斥美麗卻又滿佈虛偽的世界,包含了巨大的不完美卻想花枝招展的炫耀其表,然而每個人都滿心歡喜的擁抱這樣的科技與獨裁,彷彿正堆滿笑顏的將自由的雙手交予看不見的枷鎖,陷入共同的集體盲目中;或許這樣的情節巧妙的諷刺著美國前陣子爆發的國家監聽問題,「稜鏡計畫」(PRISM),人民卻似乎對於這樣侵權的行為無動於衷,即便是私人通信與資料遭到窺看和審閱,也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默許著如此的濫權,並姑息這群打著保護自由人民的名義,踐踏的和平自主的巨人,即將到來的或許是要集體體驗那些率先放棄自由的人們所帶來的苦果,「這世界不會被那些作惡多端的人毀滅,而是冷眼旁觀、選擇保持緘默的人。」此亦使得「和諧」一劇,寫實的令人生畏。
2. 偽善與兼愛
同時,她也批判著社會的共同偽善,用氾濫的溫柔在窒息靈魂,可以無差異的關愛別人就如同關愛自己的孩子那樣,也為其他生命的逝去,感到同等的責任感,「親屬利他主義」(Kin altruism),一種因為「親屬選擇」,而願意為他人犧牲的行為,被強迫放大到了整個社會,甚至全世界,正等同於「親屬選擇」(Kin selection),這種傾向於幫助有血緣關係的個體勝過於他體的行徑,也被硬性稀釋到了最低,模糊了親屬的分界,更喪失了獨立性,人們被教育成要屏棄本能裡的自私,成為生命的共同體,利用「WatchMe」把眾人軀體都轉化為共同資產,進入完全的共產體制,無止盡的在有意識的剔除自己身而為人的基本慾望,降低層次成為了延續人類基因庫,為了群體的和平,活著而活著的小基本,那麼活著又是為了什麼?
禁忌愛情與拒絕幸福
當零下堂希安順利的回歸主流融入體制間,霧慧敦卻只是在表面上虛應故事,彌迦死後,敦在課業上超越了她,默默吸收著御冷彌迦遺留下來的思想,承襲她對社會的厭惡以及反骨心態,用自己的方式使不在人世的那個人能用另一種形式繼續存在,如不自覺的蓄長了頭髮、保留獨自一個人吃飽後摺紙飛機的小習慣等,利用內化逝者的行為來為了貼近她的心,也學習了拒絕幸福,因為那是彌迦所會想要的,唯有自己的意識是不被那龐大組織所監控,這是屬於一個女子的浪漫叛逆,是她祭奠愛情的方式,因為對於敦來說,彌迦遠遠不只是個朋友,而是個非常特別的人,是最特別的人,特別到可以為她勇敢迎接死亡。
彌迦在自殺前,召集敦來幫她把最喜歡的書籍全部燒光,她說否則會喜愛的事物給羈絆住,就抵達不了另一邊,那時的敦,並不了解為什麼那個人要這麼做,不了解這份自虐的意義,再次的重逢裡,敦明白了曾經不明白,如果割捨眷戀是抵達彼岸的代價,那麼這次的彼岸不是死亡,而是「和諧」。
什麼是「和諧」?
在這個看似和諧的世界裡,健康生理共產制度運行著,歌頌「生命主義」(Lifism),萬事以生命為優先考量,保護生命為前提,引領世界走向所謂的烏托邦(Utopia),烏托邦分別由希臘字源 Ou「沒有」結合Topos「地方」,形成「不存在的地方」之意,也就說烏托邦就是個不存在的地方,在二十世紀初期,烏托邦主義(Utopianism)創造了共產主義,但共產主義在人性的驅動下往往演變成 Cacotopia「糟糕的地方」或是 Kakistotopia「最糟糕的地方」,因為情感、自我意識等等人的因子在作用,御冷彌迦在體驗過「無自我」之後,找到了一直在找尋的內心平靜,進而從憎恨世界改變成熱愛一切,她極度的想要將這種平靜附加在每個無法得到平靜的靈魂上,同時也察覺了那些使得這個完美世界搖搖欲墜的關鍵螺絲,於是展開了想要創造無懈可擊的新世界的計畫,追求的並不是完美,而是沒有瑕疵的新世界,企圖從假和諧中解放生命,進入真正的「和諧」(Harmony),抵達真正的 Eutopia「好的地方」。
在幕後精心操弄著 WHO,使之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全面以「WatchMe」啟動「和諧」程式,遠端終止人們的良知與自我意識,使全體陷入沒有情感,沒有本我,沒有慾望、偏見、傷害,也不會有苦難的狀態,如此一來,源自人性的惡性循環將被全面終止,而世人們所珍惜的喜怒哀樂愛惡慾也會因為「和諧」程式而蕩然無存,歸零。
原來,「和諧」(<harmony/>)是一套謀殺靈魂的程式,也是對人類潛在的自我毀滅因子做一次性的銷毀,更是一種解套,甚至可以說是形容一種超越本性,蛻變成為理性空殼的無我狀態,人們會像是殭屍、機器人一般的繼續為了存在而純粹的活著… …
難道最終的救贖就是失去自我?
這,就是所謂的審判日嗎?
故事的最後,留下玩味的答案,
令人不禁好奇在「和諧」中能找的到幸福嗎?
<list: item>
<i:再見了我>
<i:再見了靈魂>
<i:我們不會再相見了>
</list >
</body>
</etml>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