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篇文章中,透過《搖滾怒女》(Angry Women in Rock)一書當中的幾位搖滾圈女性——可以稱作女子搖滾及女性音樂始祖的 June Millington、極富盛名的the Blackhearts團長 Joan Jett、 The Pretenders 團長 Chrissie Hynde、從龐克樂手蛻變成「美國本色猶太女同志民謠歌手」的 Phranc、曾擔任應召女並且開誠布公的Swans女主唱 Jarboe — 進行了政治、性/性別、權力體制、音樂圈現象等話題的討論,看到了這些女性如何以她們的理念呈現與回應女性在搖滾界、在社會、在歷史的身處。這次,讓我們再來聽聽更多 90 年代極具代表性的搖滾女性,暢談她們怎麼在邊緣戰鬥中展現自己的正面迎擊!
(圖片來源:Dan Pearson)
我對藝術界女性的感覺便是由此而來:毋需道歉。你不用對自己的女性質素感到羞恥,你不想變得跟男性藝術家一樣,進而否定自己的議題。
Naomi Yang – 原為美國經典獨立樂團 Galaxie 500 的貝斯手,該樂團對 90 年代後的緩飄(Slowcore)有深遠的影響。退出樂團後,與 Galaxie 500 的鼓手 Damon Krukowski 另外組成 Damon & Naomi 二人組以及樂團 Magic Hours。此外,Yang 也是個畫家,並與 Damon 經營專門重印絕版實驗文學作品的出版社。
[youtube]https://www.youtube.com/watch?v=igfXqhRxIcM[/youtube]
Naomi 說,她曾一直抗拒自己藝術的女性層面,因為她會想:「不,我不想和這個沾上邊;我只想要男人擁有的東西。」然而,她認為她現在毋需為了融合陽剛優點、獲得自由或特權而否定自己的女性特質。 她開始接納融合自己的女性特質,視它和其他東西一樣正常——因為這是我們在創作時,毋需隱藏也毋需道歉的一件事。
她與 Damon 談到這件事情時,Damon 也提及:「重點是,你不可能只融合女性氣質而對男性的刻板印象不加批評,因為那也是一部分。」此外,Naomi 也特別指出,任何運動在剛開始都是很喧囂的,我們回頭批評早期的女性主義時,也別忘記我們是怎麼從中獲益。
(圖片來源:Claudesplace)
為什麼女人在某些地方裸露胸部是合法的?譬如那種男人花錢一邊看裸女一邊自慰的地方,而我卻不能自在露胸,像個人類一樣?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Tribe 8 – 90 年代的美國舊金山純女同志龐克樂團,訪問時的成員包括主唱 Lynn Breedlove、主吉他手 Leslie Mah、節奏吉他手 Lynn Flipper、貝斯手 Lynn Pan 以及鼓手 Slade Bellum。
[youtube]https://www.youtube.com/watch?v=vn56w4EObwo&index=1&list=PLHStWQQvY-ORqs8YDBzRBsqLEUjvQNca6[/youtube]
Tribe 8 的表演,經常會包含儀式性的閹割橡膠假陽具。她們認為,女人世代都被訓練成不能憤怒,因為憤怒有損「女性氣質」,憤怒的女人被視為瘋狂、歇斯底里。透過這個帶有衝擊性的儀式,她們試圖淨化情感,讓許多因為權力體制與不平等而受到的壓抑得以抒發,使女人能夠觸及真正的自己。當你今天想要穿迷你裙,為什麼就要承擔被性騷擾的責任?她們要那些不斷被社會、被自己說服「那是我的錯」的女性,憤怒地迎頭痛擊、正面對幹。除此之外,她們的表演也會出現愉虐戀(S/M)的情節。或許有人覺得這只是在複製父權暴力,強化仇恨女性,但是這其實忽略了女人固有的性自主權,以及女人對性癖好的選擇。就像大學為什麼不能夠成立 BDSM 社團一樣,我們在看皮繩愉虐時,不該總是以偏見去掩蓋情慾的多樣性與能動性。
如果大家還記得前陣子一名17歲的冰島少女 Adda Smaradottir 為了對抗 facebook 的審議機制,上傳上空照遭到強迫下架,所引發的 #FreeTheNipple 活動,Tribe 8 也早就針對這個議題,進行了她們的身體抗爭。貝斯手Pan說的:「男人在舞台上可以打赤膊,司空見慣。我們為什麼不可以?我在舞台上表演、我很熱,我就脫掉上衣。」也因為如此,她們的表演遭到檢舉是家常便飯,警察不時闖入要求其穿回衣服,「男性的身體屬於自己,女性的身體卻須受到規範」吉他手 Mah 憤怒地說道。
前陣子支持 Free the Nipple 活動的女性最常被挑釁的就是你如果支持為什麼不敢脫?你不敢做的話憑什麼憤怒?然而,「不要因此而懷疑你的憤怒」,當別人問你你敢不敢的時候,不要心虛,為什麼要心虛?直接大聲的說我們就是不敢。敢的話我們不是早就做了?這就是問題的所在啊!就是因為大多數的女性都毫不猶豫地回答自己不敢,女性才應該這麼憤怒,而不是要對此感到羞愧與抱歉。當我們因為害怕激凸而不敢脫下令我們覺得不舒服的胸罩、當我們因為擔心露點而不敢像男性一樣自在敞開胸脯,這為什麼變成是女性自己的問題?憑什麼?
(圖片來源:heyrobknaggs)
我從裝扮自己得到許多愉悅——我才不會放棄!我為什麼要放棄?
Kathleen Hanna – 90 年代「暴女運動」(Riot Grrrl)的先鋒及最具影響力的人物,為美國華盛頓奧林匹亞市龐克樂團 Bikini Kill 的主唱,並曾與 Joan Jett 及其他數個樂團合作過。2015 年時,波士頓為了榮譽 Katheleen Hanna,將 4 月 9 號定為「暴女日」(Riot Grrrl Day)。
[youtube]https://www.youtube.com/watch?v=bOCWma5vOiQ[/youtube]
「暴女」(Riot Grrrl)是美國 90 年代早期獨立搖滾中的女權龐克(如Bikini Kill、Bratmobile、 7 Year Bitch)所主導的一波重新定義女性主義的運動。當時正值色情與審查制度辯論熱烈之時,而有別於傳統女性主義的主張,她們認為審查制度只是在仿效傳統父權中心,支持女性面對自身性慾的自由,也積極推動如同志人權與墮胎合法化。而藉由自己的女性文化空間,暴女們開始以同人誌(fanzine)或者音樂表演等方式試圖奪回對女性主義的詮釋權,這些表演除了在音樂與肢體上不避諱呈現暴力、色情,也在歌詞中置入強姦、家暴、女同志、父權體系等內容。
曾有龐克搖滾圈的男人告訴 Hanna,她在舞台上的穿著與動作不該那麼性感,臉上也不該化妝,這樣根本無法體現女性主義。然而, Hanna 認為她就是在玩耍「姿態」、展演「搔首弄姿」,她要戲耍肢體與服飾的語言,將暴女與洋娃娃裝、高衩比基尼、鏤空洋裝連結,並且不拘泥桎梏於特定的造型與動作,享受自由裝扮的愉悅,衝破女性主義單一形象的既定模式以及父權中心的支配,也排除一切由理性和語言所制定的社會道德文化規範。也許這可以讓我們去反思去年 318 學運時,中天新聞龍捲風鬧出的彭華幹事件。當我們只在乎「不要物化女性」、「不要染黃學運」或者「檢舉此節目色情化女體」,是不是落入了對情慾的污名化以及對女性身體的箝制,順著父權社會的迷思,將參與學運的女人建構成一個個被動的、純潔的女性客體?
(圖片來源:Metro Lyrics)
每當人家問:「身為搖滾圈女性,你有什麼感想?」我都覺得好笑,我可不曾做「搖滾樂圈男性」,沒什麼好比較。
Valerie Agnew – 為西雅圖暴女運動樂團 7 Year Bitch 的鼓手,於 1993 年時曾與 Gits 樂團共同替 Gits 樂團遭到姦殺的女主唱 Mia Zapata 舉辦「活著返家」(Home Alive)的活動。
[youtube]https://www.youtube.com/watch?v=d7hpqSPSB8I[/youtube]
1993 年的某個晚上,Valerie Agnew 跟她們的主唱 Selene 還有 Gits 樂團的女主唱 Mia Zapata 在酒吧聊天喝酒,Mia 先行離開,隔了兩天後,Valerie 卻被通知 Mia 遭人勒死。Valerie 的直覺卻告訴她,Mia 不可能平白無故被殺害,一定是遭到姦殺,因為她身邊太多認識的女孩都被攻擊過,這兩項罪行時常一起發生。當地媒體試圖把Mia的死與飲酒過量、藥物濫用連結在一起,警察也認為不要大肆伸張,Valerie極力抗議,決定向大眾揭露 Mia 確實是被殘暴地強姦後謀殺。於是,她和 Gits 樂團就發起了「活著返家」的活動。
Valerie 曾在雜誌上讀到這樣一段話:「假如所有男人都不是強姦者,所有女人就都不會是受害者。」這也是她舉辦「活著返家」的初衷,她認為「你不需要把自己嵌入受害者的角色」,另外,她主張女性應當熟悉、適應自衛的武器。「活著返家」不只是喚起大家對女性隨時處於暴力、性侵威脅陰影的重視,更有一系列的課程教導女性防身術,並要女性敢於大聲尖叫、大聲說不。她堅信自己有自衛與反擊的權利,並且無需為此道歉,或者擔心被貼上「憎恨男人的女性主義」的標籤。這只是相信自己也是個「人」,無論性別。
註:封面照片為Bikini Kill樂團,圖片來源:https://bikinikillarchive.wordpress.com/photos/
(完)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