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ct.01.2014

童心未泯的機器人 公共藝術大師 Akib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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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老師跟我們簡單的介紹一下自己吧?

從前我認為自己是一個搖滾樂手,所以做了很多流行音樂的封面設計,直到有一天我當了爸爸,這一切才出現了轉變。

還記得我大兒子出生的那一天早上,那天天氣陰陰的,我其實很沮喪;在從工作室走到醫院的途中,我一路低著頭,覺得我的人生完了,以後都不能去夜店玩了!但當我看到我大兒子從產房被推出來的那一刻,我心裡立刻決定我還想要一個!所以我有兩個(笑)。

人生就是會突然的出現這樣的轉變,唯一能確定的是,我不會一輩子都做一樣的事,只是以後會怎麼樣我目前還不知道,但是到目前為止,我就是機器人爸爸。

就創作上來說,我的人生到目前為止大致就是分為這兩階段。

2. 當你接到一個案子或是得到一個主題時,你會怎麼樣構思你的創作?是腦中直接出現一個形象去描繪,或是會先有一個故事再開始創作呢?

對於一個創作的想法,他絕對不是一個公式,一定是每一個都有所不同;我記得有個日本的設計師有句話是這樣說的:「一個人如果坐在一個方形的桌子上創作,四四方方的,那麼他想出來的東西一定也都長得一樣。」,所以我其實連發想一件事情,都會有不同的方式。

我有很多時候都是在我游泳或是在生活、旅途中,突然想出一個 idea,例如說,我從一個 rocker 搖滾樂手變成機器人爸爸,就是在飛機上;從溫哥華飛回台灣,尤其是在冬天的時候,因為氣流的關係,飛機是逆風而飛的,不單單航程時間會比較久,也很容易遇到亂流。就在亂流造成的強烈晃動中,我想起那次去溫哥華看孩子時,我大兒子看到我曬的這麼黑,就問我說:

「爸爸你為什麼曬這麼黑啊?」

「我去潛水阿。」

「水裡面有甚麼呢?」

「你去看 Discovery 就有了啊!」

回想起這段對話,讓我非常後悔!我怎麼就用一句話就回他呢!我就想到了,我是藝術家,我的武器就是我的作品,我一定要把他們的心騙回來,所以我就做了一個機器人去潛水的故事給他們。

這就是一個開端,所以其實每一個創作其實都是從對他的感受開始的;當然在我剛畢業的時候,就像很多的設計師一開始也沒有辦法,一定會接到一些不喜歡的案子、沒有感受的案子,這種時候思考的過程可能就會比較制式化一些,可是我現在已經很老了,我可以選擇,合作的案子一定要是我喜歡的、能夠讓我有感受的,就拿音樂來說好了,首先我一定要喜歡那個音樂,有了感動後,腦中就會有那個畫面出來,我就會知道要怎麼去表現他;有時和我一些唱歌的朋友們合作,在他們的音樂還在孕育時我就在他們旁邊了,以至於有的時候腦袋會跑得比他們還快,這時候我就會跟他們說這個封面應該要甚麼樣子、該怎麼做會比較好或是要去哪裡拍攝,變成用視覺下去主導整個方向。

所以我覺得,每一個創作者應該都有著同樣的心情,就是一個自己滿意的作品,他一定是讓你的內心有很深的感動,我才會想用我的雙手、雙眼的感受去把他表現出來,他絕對不是經過安排或著是被計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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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前陣子高雄發生嚴重的氣爆事件,很多人的家因此而損毀,就像你說的「不美好的未來」會突然到來;像是這次的主題是 SWEET HOME,其實從各個報導中都可以感覺得出來,你非常愛你的小孩,他們觸發非常多的事情,那針對你對你孩子們的感覺,有沒有影響到這次 SWEET HOME 的視覺設計?

其實不瞞你說,這個主視覺他不是第一個版本,我們之前有做過很多其他不同的版本,然而就在剛要定案的前夕,發生了氣爆,所以我們才把他改為現在這個版本;那當然,從視覺上就可以看出來,我們主要想表現的就是一個安全的家、讓大家可以安穩甜蜜的家。看到我們的同胞、自己的朋友發生這樣可怕的事情,我就想,剛好可以利用一個在地的活動,我們又能夠操作很多是覺得情況下,能夠讓大家看到的時候會覺得比較安心,並藉著這個表演藝術的活動可以讓大家往前走。

說到這次的主視覺,我想說一下,同樣這個概念“一個男生牽著一個女生,像在表演,然後頭上戴著房子的頭罩”,其實可以用很多的方式表現,我可以做得很寫實,刻劃出男生的肌肉、那女生身材很好或是他們穿著舞蹈的衣服,但是我為什麼要把這些多餘的元素抽掉?就是因為我想要讓觀眾可以自己去聯想。像這一次的活動他不只有很專業的表演,他還有給小朋友玩的區域、有讓大家塗鴉的地方,也可以看到科技藝術,還能夠到市集去買東西;所以我刻意不要讓它一眼就能夠很特定的去察覺它就是一個甚麼樣的人,每一個人看到它都可以有自己的聯想,像小朋友看到可能會覺得這是它的爸爸、媽媽,而舞者可看到可就會覺得這是一個舞蹈表演者,所以我連顏色也抽掉,就是白色的它們,在綠色的草地上,就是希望大家都能夠有自己的感受。

 

4. 除 SWEET HOME 這個主題,其實這次 2014 衛武營玩藝節整體的理念是「翻轉」,希望將衛武營從一個禁區翻轉為可以張開雙手大家一起開創、參與的空間,對於這個你有甚麼樣的看法?

我覺得現在台灣有很多地方都是像這樣子,像是那個松山菸廠  ( 松山文創園區 ),都已經有很多的藝術或是表演活動在那邊發生。事實上這幾次我們去衛武營場堪的時候,我就覺得,其實當地的人早就已經就把它翻轉了!我們在那邊量尺寸的時候,很多阿公阿嬤就開始在我們旁邊做體操,或是一些自己的活動  ( 笑 )。

所以一開始當我們接受到這個訊息的時候,就有一個想把這個地方翻轉的企圖,但後來去到了現場,覺得根本不需要用力,因為它就已經在大家的生活中。就像我剛剛講的,不只台灣現在整體的氣氛都是這樣,其實全世界都是這樣,像北京七九八藝術區,他原本是兵工廠;也有很多在工業時代,甚至是二戰時期、更早年代的建築跟場域,都開始有了文化上的應用,所以在衛武營辦這個玩藝節是在自然也不過的事情,而且他們本來就已經有很多表演的活動與劇場,這些都正在發生著。

當然做視覺傳達這樣的一個腳色,可能有被賦予這樣使命,但是真的去做的時候就會覺得很自然;像這次在圍籬上也會有我們的主視覺,就是會把原來衛武營比較硬梆梆跟比較建築工地性的地方,我們將主視覺也融入其中,所以會讓人覺得更軟化許多。

 

5. 老師有過這麼多次的跨界合作經驗,這次與衛武營合作有甚麼特別或是讓你印象深刻的地方呢?

其實,在背地裡我有好多好朋友都在高雄,甚至就在衛武營工作;因為2009年高雄世運開幕典禮我是負責總監,在那時認識很多朋友,所以其實這次去開會就好像同學會一樣,不只有開會,還會有很多酒攤在 ( 笑 ),所以其實對於這一次的合作從一開始就很期待。

衛武營第一次辦這樣子的大型的活動,因為原來這些都是在華山,所以我也很期待這個場域能夠對不管是當地人也好、表演藝術領域的觀眾跟參與者也好,把它變成一個自己的新家,所以這也是我為什麼要用一個房子做造型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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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那你這樣合作下來有覺得跟台北人跟高雄人有甚麼不一樣的感覺嗎?

恩~ 其實沒有耶,我覺得這個圈子好小喔,都差不多的人 ( 笑 ),而且他們有很多都是我在北藝大時就已經認識的朋友了,然後我做高雄世運時也認識很多,像左營中學、中華藝校的這些老師跟同學,他們現在也幾乎都到台北來念書,所以說我覺得台灣很小。

我一直不覺得台灣有南北的差距,每一次開會在講這個我就覺得,其實我們一直越來越沒有差距,一方面是交通很方便,大家其實在南、北部都有工作,也都有待過;另外一方面台灣的網路也很發達,幾乎每個人都有iPhone,我可以隨時知道他們現在吃甚麼,所以其實這個方面是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對了,還有就是這一次活動我們有滿多是跟小朋友有關的,那是原來在台北比較沒有這麼強調的,所以我想在衛武營它可以加強在小朋友、親子這一塊;例如說我對於我自己的小孩也是,我覺得要讓他們從小時候就能夠去感受這些藝術表演活動,這些就會很自然在他們心裡面、在他們的身邊然後,不要像我小時候認識的歌星跟畫家都是在藝術家雜誌或是在收音機裏面聽到的,感覺距離很遙遠;這一代的孩子就活在這樣的環境裡面成長,在自己的環境、身邊產出的作品,而不是所謂“創作者”,好幸福喔!所以其實,你說台北跟高雄的差異,我覺得我滿期待這一塊的,就是讓這些小朋友等他們20年後,他們自己來執行這樣一個文化活動的時候,應該就是徹徹底底的不一樣。

 

7. 像你剛剛說的,你不可能一直做機器人,那你還有甚麼樣類型的設計或是活動,是你很想試試看卻還沒有去嘗試的?

這個真的是完全不知道。我覺得那個好像電光石火,一下子就突然變的那個樣子,我也沒有辦法改變,例如說前面那一個改變,我開始做可愛的機器人的時候,我好害怕讓我朋友知道,因為那個一點都不酷!我根本不敢讓人家知道,偷偷做、然後也不想給別人看,直到有一天紙包不住火,大家才知道「啊~ Akibo 你在做機器人」。

現在其實也是,我不覺得一輩子都要做創作,說不定下一個我想做的事是游泳教練,或者是我想去賣牛肉麵;就像我常常講,創作其實就是一個生理跟心理的需要,就好像肚子餓一樣,所以,我為什麼會一直做?就因為我好餓!像現在心理面有太多想做的事,頭腦裏面還有好多好多個機器人沒有做出來,手跟動作都趕不上我的頭腦,好像裡面有好多人一直在敲門、一直想跳出來,所以我才會一直想做,但是如果有一天我沒有那個需要,肚子不餓了,我就不會做了;所以我在想,我以前餓的可能是音樂,現在餓的就是小朋友,雖然說我的小朋友現在都已經讀大學了,但我還是很餓,所以停不下來。

所以我其實很反對在創作或是文化這一個層面是一直被計畫,或者是被鼓吹、去競爭的,因為那就不是人類文化的本質了;有個考古學家在安地斯山脈發現人類的第一個壁畫,一隻野牛的圖案,那絕對不是為了參加比賽、不是為了去賣錢也不是為了有甚麼目的,他就是早上去殺野牛,然後晚上吃完用牠的血在牆壁把他早上的記憶寫生出來,他覺得好想把它留下來,就這樣;應該是這種需要,才是最重要的本質。所以就是將來我想做甚麼,我一點都不擔心,因為我心裡會告訴我。

像是這一次地玩藝節,「翻轉」這個主題也是,就是因為台灣很需要這樣子的活動,所以它會一直有;流行音樂也是,像簡單生活節、春天的吶喊、福隆海洋音樂祭…那些,每個月有好幾場,都看不完!所以台灣就是很需要、這個社會很需要,然後創作人們就會把它供給出來,就會變成一個擁有豐富文化的一個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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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老師就是你剛剛有提到說你常常都會去聽演唱會,你都聽些甚麼呢?

我聽很多阿,但我心裡比較喜歡的就是台灣的獨立樂團。

還有一些很資深的老朋友,像是陳昇、五佰…等,像我現在正在做齊秦在中國的巡演,那些都是老朋友的部分,是我過去的青春。

9. 青春?會不會感覺有點辛酸呢

不會啊,那其實很甜蜜耶,真的。流行音樂其實是很無情的,你看一個歌手在市場上,大概平均三、五年,他一定要往別的地方走,但這些人可以在市場上留 25 年,我覺得真的很溫暖,這代表的是他們還是很餓,一直都還有創造的慾望;第二是有一群支持他的粉絲,因為他們也是從小聽他們唱歌,還是依舊喜歡他們。

我為什麼有會有這麼深的感受,是因為我有一次,一位出版社老闆他給我一本 Bob Dylan (鮑伯狄倫) 的傳記,讓我去旅行的時候看,我看到一半就看不下去了!因為裡面有很多錄音室、提的人我完全不認識,就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講甚麼,我如果要看懂這本書,我需要有一台電腦一直上網去搜尋,這樣真的很無聊,因為那不是我的世界。他當然有在我年輕的時候影響到我,但原來我只認識他幾首歌,甚至後來我有去他來台灣開的演唱會,但我好失望!這根本不是我認識的他,因為他已經老了,而且不願意唱他年輕時候的樣子,他完全變了,好難過。

我一直想說雖然我們來不及,但是我的兒子們、下一代的孩子們,他們會有自己的Bob Dylan (鮑伯狄倫),他們會知道他的MV是在內湖的片場拍的,然後他曾經在哪裡抽大麻被抓到 (哈哈哈),那才是他們自己的;而且我覺得台灣現在就已經有這樣子的氛圍,我覺得有很多的樂團、樂手,他們當然不可能像五月天有那麼多的歌迷,但是這些表演者跟這些觀眾,他互相滿足,這一個一個集合起來就是現在的台灣;在反過來說,如果100年後我們要寫台灣現在的次文化,那真的是會厚厚的一疊,有好多好多不同的條目,會有看得、有聽得甚至還會有吃的。我為了辛酸兩個字講了這麼多,但我就是覺得,那不是一個讓人難過的事情,是好事情,讓人覺得很驕傲的事情。

 

10. 已經要到2014的年末,有些甚麼新的計劃是在執行的呢?

現在正在進行一個機器人寄宿計畫,我的機器人們現在在民生社區很多咖啡廳、沙龍、還有腳踏車店…,在每一個地方住一個月,目的就是想像剛剛我講的那個例子,希望那些小朋友他從小就認識我的作品,而不是有一天到美術館看到,然後還要去看說明牌,看這個作者是誰、叫甚麼名子;所以與其讓機器人們在我的倉庫,我不如讓他們出去打工!所以說像現在有一隻在腳踏車店、有一隻在餐廳、兩隻在咖啡廳,然後餐廳那一隻在月中要搬家了,他要搬去一個沙龍剪頭髮,然後有一個要搬去一個賣小東西的地方;我為這個計劃我開一個臉書粉絲頁,之後就有很多人來問說,「可不可以來我家住啊?」,我就想說糟糕,回不來了 哈哈哈;最遠的有上海來問的,台南也有一個老師很積極,他把國小、圖書館等附近的商家都集結了起來,等我我機器人這樣子,這個就是我年底一個比較重要的事情。

我現在還正在做〈光虫〉的升級版,他在年底將會有新的演出。其他當然還有一些商業的案子,會有幾場大的演唱會這樣,但這些都還不能講,所以就讓我暫時保密。

 

11. 老師剛剛有講到就是創作不管是舞蹈也好、音樂也好,就是任何的創作都是一種心理的需求,可是那我有一些朋友他們是藝術大學的舞蹈,或是表演藝術科系,畢業後發現,這個市場並不是這麼蓬勃,因此他們有一個很可憐的價位…;所以老師對於這種後進,一些藝術家小輩們有甚麼建議嗎?

我也當過“小輩”,但這種事情不只發生在台灣,像在紐約也是,而且更多、競爭更激烈,很多人因此變成無家可歸的人,連住的地方都沒有;所以我想,其實也是可以用之前那個問題來回答這題,那就是你有多餓啊?

你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根本不是為了賺錢;有很多小樂團的樂手、主唱,他們早上是去加油站打工加油,因為他就是非常想唱歌、非常想組團!我寧願去賣手機、去做別的事賺錢,但是我要就是要做這件事;所以如果我真的有這麼想跳舞,不跳會死的話,那我就會去上班,我會去找別的地方賺錢,然後晚上回去練舞,我就是要跳舞。

我那個時候要做機器人就是這樣,我做的機器人一開始是絕對賣不掉的啊!但是我根本不是要賣的,我也不想給其他人看,因為我的觀眾就是這兩個人,就只有他們,看完我就作品丟掉也沒關係,所以這就是,看你有多需要。如果我真的很需要,我可以十年、可以一輩子這樣做都沒有關係,我就是為了要跳舞;我有一個攝影師朋友,他很愛攝影,可是他在紐約生活這麼久,一張照片都賣不掉,但他的心裏就是很餓這樣;所以他白天去照相館打工,在暗房洗照片,只要能一直拍照就好。他直到很老很老才找到一個工作,是一個基金會,他們需要一個在救助別人時的隨行攝影師,他才終於找到一個可以讓它一直照相的工作;他完全沒有用到他的需要去賺錢,應該有 40 年吧,可見他有多需要,有多餓。  

所以我一直相信著這一點,這是我 50 歲的體驗;可能我在 30 歲的時候不了解這個,我還是會很氣說我不喜歡這個案子,但我非得皆不可,可是現在一點都不會生氣,因為我有時候我也不想吃了,我只要吃我要吃的,這是很重要的!而且生命很短,你應該要去做你真的很想要做的事情,一點都不能夠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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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攝影/阿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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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齒小姐
事情是這樣的,人生大概有30%的時間是用來煩惱智齒痛的事情,這就是我。在成熟與幼稚之間擺盪的智齒小姐,相信身邊的每件小事都有一個故事,用故事編織我的每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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