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有小孩後,煮飯就儘量清淡,二號出生後,煮飯更像作戰一樣,一定要快狠準,再也沒心情慢慢琢磨新菜色。常常我煮紅醬義大利麵;絞肉,番茄,切碎的香菇等,方便又營養,煮一鍋可分幾天吃,醬燙一下,麵煮新的,又是一條好漢!至少會講話的米果還沒嫌棄過。
平淡的菜色吃太久,這幾天忽然好想吃肥滋滋的焢肉飯,好想吃下飯的梅干扣肉…小鎮又買不到梅干醬菜,只好繼續煮健康的義大利麵。今天突然想到,用德國的醬菜取代呢?
德國醬菜也很出名,酸酸甜甜的酸菜,搭配油膩的豬肉或香腸,對味!通常酸菜用紅甘藍醃製,但到了10月左右,Grünkohl(綠色無頭甘藍)出產,北德這邊許多餐廳,就會推出由無頭甘藍,佐五花豬肉或香腸的秋冬美食,搭上糖煎馬鈴薯,超級合我的重口味。這時德國人會家庭聚會,同享這道美食。整桌的肥肉和又鹹又香的酸菜,大口吃,大口喝啤酒,大夥高談闊論,是我對這邊冬天的美好記憶。
梅干菜由芥菜醃製而成,芥菜跟這綠色甘藍口感很像,都粗粗的會刮舌頭,但醃漬後,卻甘甜有嚼勁。買了五花豬肉和甘藍醬菜罐頭,參考了網路的梅干扣肉食譜,就不顧兩小哭喊吵鬧,逕自再廚房裡忙了起來。我簡化了作法,秉著肉要先煎後燒的原則,最後電鍋中加入醬菜,肉,調味…就等著香噴噴的菜出爐囉!
梅干扣肉是有名的客家菜餚,還記得小時候常跟爸媽到─天橋餐廳,一家由眷村老兵合開的小餐廳,對我而言,那裡用蒸便當的鐵籠蒸出來,入口及化的排骨湯,軟嫩 夠味的梅干扣肉,就是最美味的客家小吃。隨著老兵們逐漸衰弱,餐廳由第二代經營,作法應該相同,蒸便當的鐵籠也一樣,味道卻少了點什麼,我們就沒再去了。 最近看雜誌說天橋客家餐廳,已於去年熄燈,不知是否是同一家,懷念起小時候的美麗印象,些許唏噓。
韓一館,我們全家每到冬天,就一定去吃的石頭火鍋店,該有30年以上的歷史吧。這媽媽生病後念念不忘的美味,上 次回台灣造訪,好像也悄悄歇業了…猶記得去年去吃,年過80的老闆娘還來跟我們敘舊。她滔滔敘述著韓一館如何開始,她和老公如何尋找手工打造的石鍋,如何 研發醃肉的方法,石頭火鍋的全盛時期,到後來子孫們勸她歇業休息,因為沒人想接手,她依然撐著繼續做,就是為了她的老饕客們,不斷的拜託她,想吃她親手醃 的肉片,親手揉的蝦丸,親手包的蛋餃。面對窗口一層厚厚的灰,我對過往的片影,似乎也蒙了一層薄霧,漸漸的,朦朧了。
回台灣必吃的美食,如果都不在了,對家鄉的依戀是否會淡去?朋友們相邀品嚐光鮮亮麗的新餐廳,好吃雖好吃,環境雖漂亮,但沒有回憶的地方,總少了點什麼。朋 友說,現在很少人會做菜,以後想吃家常菜,可能都要去餐廳吃了。我想,可能連餐廳也漸漸吃不到那種兒時回憶中的味道了吧。
前年回法國重溫舊地,拍了張10多年前愛去的舞廳,我的舞伴好友看到照片,眼淚都要掉了。她說,好羨慕法國這種百年不變的國家,台灣各種店總是快速的汰舊換 新,什麼流行開什麼,10多年來門口裝潢一樣的舞廳,在台北幾乎不可能會有。但是,人對地方是否只多了疏離,人對老地方的歸屬感呢?
習慣去西門町中華商場喝茶的老人呢?喜歡在舊圓環吃小吃的民眾呢?愛在光華商場殺價的學生呢?城市變了,何去何從的回憶呢?還是像我這樣棲地而居的旅人,努力在新的空間,蓋起新的記憶?
還在想著韓一館的老太太,啪,電鍋跳起來煮好了!米果嚷嚷著肚子餓,黑米用力拍著餐桌催促,以後什麼是我孩子們的家鄉味?有著醬油香氣的焢肉,還是甘甘甜甜的德國酸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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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Justine │ 圖 / Just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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