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王家衛的《一代宗師》推出時,引起了熱烈的討論,尤其是那句「念念不忘,必有迴響」,當時不懂,只看懂了武術套路的刺激,昨日重看一遍,雖然沒有雲開見月那樣明朗,但覺得心中有什麼落到了底,彷彿當年看完時就懸著一步,到昨日才終於踏著了地。
近幾年的武打片裡總深深的扣著民族情節,舉凡李連杰出演的《霍元甲》、甄子丹的《葉問》系列、趙文卓的《蘇乞兒》等等,凡是扣上了民族情節,對外抗敵,人物就自然躍上了宗師的高度,這些武打片走著一貫的套路,求的是俐落熱血的武打,和最後令人奮起的民族勝利。王家衛選擇了以近年來重掀武打片熱潮的葉問作為題材,但他不太講民族大義,而是將這類題材一貫的大圓往內縮,縮到了人物前,講他們身後的情與事。
如王家衛一貫的風格,《一代宗師》裡的葉問,眉頭時時緊鎖,像藏了許多事,一襲黑身的裝扮塑造一種高冷又寡言的形象,有別於葉問這個角色的既有形象,抑或說王家衛呈現出了完全不同風格的葉問,全片在美術的表現上令人為之驚艷,在武學的套路上加入精心設計的美學和鏡位,無論是一開始大雨中打鬥的場景,和最後宮二與馬三決鬥的大雪紛飛的車站,美術的編排和非常精細的打光使打鬥增加了許多美感,尤其善用許多大特寫的鏡頭拍攝細微的部分,來呈現角色展現出的力道,例如宮二和馬三對決時,宮二的拳震開了一根小小的螺絲釘,這樣的細節呈現既不失優美,又能十足的展現拳勁。
角色部分,除了飾演葉問的梁朝偉以外,片中章子怡飾演的宮家小姐宮二亦是十分好看,宮二初初亮相時白淨、素雅,卻掩不住心中的好勝之心,喪父後的她像極了一塊外表看似飽澤,裡頭卻滿是碎裂的玉,一個人推了婚,入了道,走上為父報仇的路,最終她贏了馬三,拿回了宮家的東西,卻也沒了未來,只剩一間小小的醫房,和無盡的愁容,甚至最後連醫房也收了,宮家六十四手,再也不見。說到底葉問和宮二都是寂寞的人,葉問在失去妻子與子女時就失去了身後身,而宮二在復仇完後,便沒了眼前路,兩人一樣的孤寂於世。
《一代宗師》好看的地方在於除了武打動作與燈光以外,還賦予了文學性,將文學與武術和心境做結合,賦予這部作品更多值得玩味、思考的地方,片中葉問在歷經親人死亡的傷痛時,出現一幕完全橫倒的鏡頭,這也與「一橫一豎」相呼應,王家衛以這種特別的鏡頭語言詮釋了文本中的巧思,也讓我們看見了整部片中文學性在其中自然的暈散,不矯揉也不造作,結合了美術燈光,為整部電影披上了一層藝術大衣,呈現出不同以往的,新類型的武術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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