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玉音 圖|莊智維
儀式都是做給活人的。──羅宜(反黑箱課綱運動學生)
生命是沉重的,當罹癌友人將死亡的階段,鋪展成一軸有限的捲軸,儘管莊智維無法秤磅面對死亡的勇氣,他仍陪著友人經歷治療戕害身體的過程直到生命結束的邊界。無情別離的重量,使他在創作上暫時的失語,直到再度試著以創作去敘述關於死亡……。最初的回應出現在《靈魂的重量》,以冷陰極燈管的微光所構成空間裝置,描述從肉身抽離的意識最終流竄歸於海洋般遼闊的屬地;而於台北國際藝術村的「陰翳」個展,作品《宇宙》仍保留此回應形式,發亮的對稱結構、黑色鏡面般的反射材質,虛體與實體相互的映射,柱狀、崇高感及神聖幾何、儀式性的空間之廊,反覆地揚起對於超自然抑或賦予生命本身的敬畏,那個剃除自我的過程,面對死亡使得某個時刻的自己震攝凝結了,「就像恆星一樣,都繞著那個時間中心轉。」在新作《轉生樹》他更添入實體植物預料中的死亡結局,開幕當天白色帶粉滿開的九重葛,伸展茂盛的枝枒展露華姿,如此曼美的生命將隨著展覽的啟動邁向落英與枯槁,也是其背向「光」驅入處理暗窖的陰翳,光與影的並存,尤其以機械和透明尼龍繩緩速拉扯著枝葉,枝葉物理的彈性回擊了,又再被機械緩速的拉回,這個一分鐘 5 至 6 轉的頻率,類似生物吐納身體的起伏,那個幽微的隱喻本身,是生命華美光芒之外其實動彈不得的殘酷囚刑,而我們僅是或輕、或重的面臨這個無法控制機制下所產生的痛覺。
夏末的台北,藝術圈討論著一幅被男童壓出破洞 400 年歷史名畫的真實身分,似乎我們都忘了 7 月底一條生命離開時給我們的震撼,參與反黑箱課綱運動的學生林冠華在生日當天自殺了。死亡與課綱的連結使得輿論再度沸騰,直到反黑箱課綱運動的學生們面對體制之堅的難以撼動,朱震流下眼淚伴隨著徹底對這個國家、教育的恨意。他們口中的大林在運動學生中留下深深的刺痛,運動結束了,學生們拾起殘破不堪的身軀,傷痛的考驗才剛剛開始。運動學生羅宜說著「儀式都是做給活人的」,學生們需要一個明確的儀式來確認林冠華的離開,他的死亡重新成為一個開放賦予意義的詮釋。大林的離開,是在面對《轉生樹》的花落與緩動的樹影無法切開的聯想,那同時併發的青春與被控制的胴體,我們永遠無法測度死亡的能量與啟發,如同生命一開始的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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