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過，不太清楚受訪者正在搞什麼，甚至連作品都沒看過、長得是圓是扁都不知道的前提，就要訪問的經驗嗎？我有，就是此刻。我木然地看著筆電上的題綱，等待著他們的到來。胃痛伴隨緊張感逐漸明顯。
在我催眠自己一定可以的時候，Ocean 先抵達，吳定謙隨後幾分鐘趕到，於是訪問在一杯熱拿鐵和一杯熱美式端上桌後，在我真的一點都沒有準備好的時候，熱騰騰的開始了。
這兩個人到底為什麼會一起接受我採訪？雖然標題可以參透幾分，不過還是很意外這段姻緣（喂，不是）合作機緣的。「哦，就是有一天我突然接到他的電話問我：『欸，要不要做沉浸式劇場？』」吳定謙一邊笑著，一邊表演。
Ocean 笑了笑說：「我其實想做沉浸式劇場已經想很久了，只是因為一直找不到很好的文本，直到我去年《華燈初上》上映之後，我發現這就是我要找的。劇本中的每個角色都很飽滿，基本上都可以獨立出一個完整的故事情節，我覺得很符合製作沉浸式劇場的需求。」
「後來我就聯絡百聿（Bossdom 百聿數碼，為戲劇《華燈初上》製作公司之一），談妥 IP 的授權。同時就在找誰可以來做這場大戲的導演，不知道為什麼就突然想到他。」Ocean 指了指身旁的吳定謙。「屁啦，你不是先找 OO 嗎？」吳定謙嗆他，「對啦……。」
Ocean 頓了頓說：「當時是找了幾個人沒錯，我是在想誰對沉浸式劇場比較熟悉，或是說比較有感覺的。後來想到自己很常看【綠光劇團】的戲，就找他聊一聊看怎麼合作囉。」
沒錯，他們現在正在忙的事就是 ──「把風靡台灣的戲劇《華燈初上》，變成一齣豪華的沉浸式劇場體驗。」你是不是跟我感覺一樣：蛤？有講跟沒講不是差不多？所以到底什麼是沉浸式劇場、你們到底在幹嘛？我就問。
為了你我資訊同步，容許我將文章中斷一下，先科普各位。
《華燈初上・沉浸式劇場》：改寫自原創影集《華燈初上》劇本，保留原劇角色人物特性，以 120 分鐘完整體驗 10 種結局、20 多個場景，讓觀眾回到「光 HIKARI」，走進顛覆想像、意想不到的「多重宇宙」之體驗。
好的我們繼續。
為了訪問順暢，我得先了解他們心中一部成功的沉浸式劇場是怎樣的。雙方竟不約而同提起曾經看過由莎士比亞劇作《馬克白》、黑色電影以及佩斯利女巫等故事情節改編的全球沉浸式劇場先鋒 ── 《Sleep No More》的經驗。
「那時我是跟朋友一起去看。結束之後在出口相逢，彼此是說不出任何話來形容剛剛那幾小時的感受。然後因為太好看了，我們隔天下午又再去看一次。」Ocean 回憶道，我甚至可以感覺到他內心仍然為那齣戲所震撼的心情，「沉浸式劇場就是把所有東西 fusion，在一起給你。」
那麼，沉浸式劇場最大的特點是什麼？「體驗真實吧。」Ocean 想一想後說，「沉浸式劇場是體驗真實的一種方式，但這個『真實』是我們設計出來的，所以其實是非真實。比如鬼屋，讓你體驗遇到鬼的感覺；比如迪士尼樂園，它讓你體驗到快樂，但以上都是現實生活你體驗不到的。」
「延續他說的體驗，其實沉浸式劇場很重要的元素就是『感官體驗』。空間首先把你包覆起來，瞬間斷絕你與現實世界的連結。再來，藉由場景、燈光再到演員的表演、肢體與情緒，一步步堆疊氛圍，毫無保留地直接丟給觀眾。」吳定謙分析道。
每個人對於沉浸式劇場的認知與理解程度不同，沒有正確答案，怎麼做都行。在原著劇本的時空背景與角色設定之下，《華燈初上・沉浸式劇場》改編了故事情節，甚至在觀演體驗特別開放觀眾自由走動穿梭，這一點的確吸睛，卻也製作難度更上層樓。
「我們真的是開放很大的權限，你想哦，影視作品是一個 2D 思維，我只要想像螢幕中的方框裡是照著我想像的樣子就行了，其他不合邏輯是無所謂的。現在我們沒有那個方框啦，我必須全面地去檢視。」吳定謙說。
「前面說到，很多人對於沉浸式劇場的想像都不相同，像我朋友就覺得可以進來跟媽媽桑喝酒啊，抱歉不行哈哈。對我來說，令我最深刻的是我與演員在觀演當下的情感交流。所以我們這一次把觀眾定義成『觀看者』，不只是單純用眼睛，而是全身上下的細胞打開體驗，走入他們之間的愛恨情仇。」因此吳定謙心中認為，沉浸式劇場難能可貴之處、令人想一再回味的地方就在這。
Ocean 這時想到另一個難題，那就是 ── 無法換場。拍戲可以在卡之後停機換場，可是沉浸式劇場只要 action 就不能中斷，「有點像電影《一屍到底》那樣的感覺。」「對對，真的是蠻有一鏡到底的感覺。」吳定謙連忙贊同。
除了自由走動之外，觀眾甚至可以選擇你想看哪個角色的故事發展。「我自己就曾冒出：『為什麼我要看這條線？我想別條線啊。』的想法，這一次做這個決定，風險很大。」兩人加上背後的團隊，一心只想讓觀眾體驗綺麗的華燈宇宙，就算辛苦也絕無二話。
「可以走完全部的場景？」
「可以。」
「那可以看完全部的故事嗎？」」
「不行，因為連導演都無法看完。」
這個邏輯是，當我今天坐在這個咖啡廳訪問他們，自然就無法知道對面烤鴨店此刻發生什麼事情。故此，我得出這就是使人一刷再刷的原因。
「那刷了十次，可以看完嗎？」「不行，因為我們有十個角色，每個角色有三個演員，有非常多種排列組合。」「哇，這是數學問題欸。」「某部分是，加上你也要知道我們背後運作的系統是什麼。」「可以透露嗎？」「不行。」各位我盡力了，劇透不出來，連背後運作的道理也挖不到。
「其實是維度問題啦。因為我們在三度空間，無法真的用上帝視角看啊。」Ocean 不疾不徐地回答我。「對欸，我在排練的時候，真的有一種上帝視角的感覺。你知道嗎？因為要記錄同時間誰正在發生什麼事情，我的劇本大綱是一個表格欸！你有看過嗎？」吳定謙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這樣有點像是你同時在導三部戲的感覺欸。」我回他，吳定謙大笑說：「差不多，原來當奇異博士是這種感覺啊。」
吳定謙笑說：「我平常就是，去做仙、再下凡，去做仙、再下凡，一直輪迴啦。」雕演員的情緒、走位的時候用上帝視角；反之，若要感受表演張力及氛圍是否到位，便會轉成觀眾視角。排練的時候不會搞混嗎？吳定謙淡定的說：「其實當你抽離之候，不會這麼容易搞混，就像我們看螞蟻一樣啊。」「對對對，我正想說。」Ocean 立刻贊同。
訪問當天距離開演大約一個月，寶寶臨盆在即，想必心情一定很緊張。事前演練的工作結束之後，正式演出時你們在哪？「可能是……賣票的？」Ocean 講完兩人一起大笑。「賣票之後再鞠躬。」吳定謙也加入搞笑，「開演了，我們的工作就結束啦。我沒有辦法再做任何剪接，只要開演，導演就死了。」
如果演出時出錯怎麼辦，畢竟一鏡到底，我提出我的擔憂。「有既定排除狀況的 SOP，不過我不希望它發生。」吳定謙說，「演員會自己帶著角色往下發展的，live show 的魅力就是這樣啊，就是會錯，就是不完美，所以觀眾才會覺得真。」
台灣觀眾接觸沉浸式劇場的時間不長，難保觀眾喜歡，這一點他們明白卻真的也無法說謊有百分之百的把握。Ocean 開口舉了一個很妙卻貼切的例子：「我們有點像哥倫布發現新大陸。哥倫布也沒去過啊，但他告訴一群人說，跟著我走，我相信那邊會有一個迦南美地，大家一起往前吧！我們的工作就像這樣一直洗腦大家，同時也一直洗腦自己。」
「聽起來很像邪教？」「說真的，是這樣。因為我們真的沒有做過，所以不確定，但我們堅信，只要準備好，我們一定就會到新大陸。」Ocean 露出堅定的眼光，我頓時感覺自己乘風破浪，彷彿坐在一艘即將停靠於心之所向的船隻。
「欸，你不覺得，做沉浸式劇場也很像是在幫人策劃求婚嗎？」Ocean 突然迸出這句話，「我們就是那一群人 從零開始準備，鉅細彌遺的規劃，然後在那一天等待主角走進來。那時候的心情就會是：『只要主角一走進來，絕對可以給他／她最大的驚喜！』」
如果砸鍋怎麼辦啊？我問。「沒關係，我負責。」Ocean 果然夠帥。正是因為他們單純相信這件事做起來很酷、很爽、很帥，並且用最大的誠意投注其中；或許觀眾買不買單、好評差評都不重要，他們的信念就像那年的哥倫布：「我去了會知道，你們跟著我，到了就知道。」
問起他們是否期待觀眾有所收穫，吳定謙形容：「應該麼說，這齣戲是一個開放的果園，你看見什麼就採什麼，你找得到什麼水果就拿走。」
「我們放很多符號在戲裡面，透過堆疊去跟觀眾連結，產生共鳴，觀眾感知到了以，那就夠了。你帶走的東西不會是實體的，比如你去迪士尼樂園，離開之後你也沒有帶走什麼，但會知道獲得了一場快樂的旅程，或者重溫童年。」「有可能有人花了很多錢在買周邊商品啦。」吳定謙又冒出一句。「對啦，那就是實體的。但具體來說，這齣戲你能真的帶走的是一個回憶，一種情緒。」
「每一種死，都逃不了愛。」
「我可以說，這一次的劇情發展都圍繞在這句宣傳文案上嗎？」
「沒錯。」
「懂哦。」
《華燈初上》並非典型的犯罪懸疑片，影集花了很多篇幅細膩的描繪家人、朋友、同事、男女之間的情感糾葛、愛恨情仇。探討「愛」這件事延伸到了《華燈初上・沉浸式劇場》之中，觀眾在那 120 分鐘裡面，即將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愛的濃烈。
「那為什麼會死？是因為愛嗎？」
「不是嗎？」
「聽起來蠻浪漫的。」
「對啊，真的蠻浪漫的。」
觀眾可以體驗到愛的所有情緒面向，是否會體驗到死亡呢？兩人聽聞後笑而不答，吳定謙則挑了挑眉，給我了一個「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的眼神。
免不了來到廣告環節，於是我請兩位大力推薦一下《華燈初上・沉浸式劇場》。「不要讓老闆賠錢，快來！」吳定謙打趣地說。Ocean 則面有難色說：「好像不止一個理由欸。」講完看向吳定謙，我猜他是還沒想到好笑的答案，索性搬救兵。「你來看了就知道！」吳定謙救火秒答，下一秒又自嘲好爛，兩人笑在一起。「不來看會後悔！」Ocean 話音剛落，又是大笑聲。
「因為我覺得這齣戲廣大到沒有一個很準確的字詞可以描述、可以定義。每個人都會帶著不同的心情前來，每個人心裡的《華燈初上》又都不一樣。」吳定謙收起笑容，金句連發，「你來這裡，會找到屬於你的故事。而我相信 1000 個人來，同時就會有 1000 個故事發生。」
「啊，還是說『值回票價』？」不可能這邊在認真作答，Ocean 還在搞笑欸。
後記
「辛苦了。」吳定謙完大手一放，拍在 Ocean 右肩上說：「下次玩小一點。」講完自己笑得很開心，很像事不關己。「他真的辛苦啦，而且很帶種。真的，很帶種。」吳定謙真誠地稱讚，他笑說自己一直也很想玩大的，但很佩服 Ocean 真的拿出時間、投入成本，讓幻想不再是幻想，真的很有種。
前面提到奇異博士，我問他們如果有時間寶石，有什麼事想重來一次？吳定謙立刻搶答：「他打給我的時候，我要說：『對不起我很忙！』」兩人又笑倒。好險，吳定謙手機號碼沒換，時間也不能重來，才有今日的天賜良緣啊。
最後談到兩人有沒有可能再續此緣，推出續作時，髒話伴隨笑聲又瞬間漫天。Ocean 思考一下說，他認為假如做起來可行，期待未來台灣可以朝向【外百老匯】嘗試，或許可以開創一條媒合影視、藝文合作的商機也說不定。
吳定謙則擺擺手說：「暫時先不要，好累。」日夜在排練地獄中度過，他稱自己命快去半條，「我這一趟起碼少活三年。」所以說，大家記得用新台幣到現場幫他們加油，當然你要再買點補品，也不是不行的。（不要說我說的）
《華燈初上・沉浸式劇場》
場次｜2022.12.17 起
購票｜inception-immersive.com/lightthenight
主辦單位｜INCEPTION 啟藝
製作單位｜INCEPTION 啟藝
授權單位｜Bossdom 百聿數碼
贊助單位｜生活飲料、三皇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人頭馬特優香檳干邑、ZIPPO、
遠盛國際、大都會車隊、HiBoRu 嗨啵嚕 ハイボール、K 度十光香氛藝廊、零廢時尚 Story Wear
本文圖片來源｜INCEPTION 啟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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