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偶爾碰見低潮，我一般能光速爬起。像看待小感冒一樣，多喝水、睡一覺就沒事了。因此我自稱天選之人，在傷感和憂鬱面前，無堅不摧。只是這一次很不一樣，正當我覺得自己再也好不起來的時候，許菁芳老師的《疫之生》便恰巧地送到我面前。
幾年前拜讀《台北女生》便愛上她的溫潤筆觸，幾年後正逢失戀的挫敗，又讀到了《甘願綻放》。今年碰上質疑自己的難關時刻，《疫之生》正好出版了。冥冥之中似乎註定好的，我在黑洞裡面，老師就會向我伸出手。
疫，大至撼動世界，小至改變日常。兩年多以來，我們在病與不病的夾縫中求生，盡全力且全神貫注地照顧身體，卻不想其實內在更需要被清理，才得以騰出更多勇氣，面對還沒康復的外在。因此，我們都需要《疫之生》，我是，你也是。
談起「疫」，許菁芳的三個關鍵字是：「口罩」、「宅居」、「夏天」。在暑氣難耐的時刻偏又碰上疫情加劇，對許多人來說是變動，但許菁芳卻在大疫之中，獲得反覆清理過往，逐漸找到平衡的安穩日子。從一路整理到接納的過程，誕生《疫之生》。
書分為二輯，「輯一・疫」是反思生命的歷程，走進內心深處的空洞與黑暗，與曾有的痛苦、麻木、迷惘對話，放掉執著、接納自身。「輯二・生」聚焦於為乾枯注入活水之事物，與身體、與愛貓、與時間、與寫作的點點滴滴相伴，把自己愛回來，給予重生。
寫到這時，喇叭傳出 TRASH 阿夜的歌聲，那一句「再美的畫面，有時候對我來說是一種荒蕪」聽得我糾結又心碎。我憶起這兩個月以來，努力嘗試地修復自己的過程，是那麼心力交瘁；我隨著老師的文字，反思生命的歷程，打開心門走進去窺探那些不敢碰觸的空洞與黑暗，直到我確信自己某一天可以接納：「這就是我。即使有千萬個黑洞，這就是我。」
我好奇著老師信念中的「接納」。《甘願綻放》裡，我看見的是主動，到了《疫之生》，卻是一股溫柔又堅定的相信。如何不卑不亢地應對低谷裡的暗湧？老師的答案是：「經驗痛苦。」沒身處過，不知道黑會有多黑。正因為許菁芳待過，才能寫出宛如一顆顆鵝卵石子，鋪出救贖之路的溫柔文字。
〈無中生有〉是本書我最喜歡的一章。或許是我剛好需要，又或者是我從來沒想過要體察空洞，再去坦然接受。我們要如何相信，洞裡會生花？還是它終究只是個荒蕪之地？「我所知的訣竅就是跟空洞待在一起。相處一陣子，能量會自然地流動起來。」老師溫柔地回應我的疑惑。
完食《疫之生》之後，我才懂得其實不必一直去歸咎黑洞如何生成，誰帶我進來？誰又能救我出去？因為裡外都只有我。只有我能從石壁敲出裂縫，讓陽光照進為我探路，引領我找路離開。老師說：「人最神奇的力量就是可以改變自己。相信自己能夠為自己開路、創造自己的人生。」這是她的信仰，也是重生的技法。
「臣服。盡人事，聽天命。接納不完美，放輕鬆，多練習。」老師向我自述她幾年之間最大的改變。人之於宇宙太渺小，只能臣服於無法掌握的未知，並且承認接受宇宙賜給我們的模樣，即使現在正在黑洞裡也沒關係，因為最後總會長出花，生出運轉希望的能量。
後記
準備訪綱的時候其實思緒有點雜，寫這篇的時候也還在穩定心神，希望老師不要嫌棄這樣一團糟的我。原本想把文章停在剛剛那裡，思來想去，還是想把老師可愛的地方與大家分享，索性又生出此篇後記。
讀書或寫作搭配音樂，可能是很多人的習慣，但許菁芳卻不是。她頂多聽無歌詞的古典或者後搖，甚至是佛經（例如綠度母心咒）；而做雜事的時候則喜歡聽 podcast，例如報導者跟台灣美國觀測站。至於追劇的話，她近期的片單是《非常律師禹英禑》。
《疫之生》寫於夏天，終於夏天。於是問起老師期盼的下一個夏天會是如何？她說：「大概已經想好了今年要做到哪些事情，明年要做哪些事情。除了自我內在、工作、家庭與社群之外的各項發展與變化之外，我期待明年夏天能帶著家人到歐洲講學四到六週，享受啤酒與足球、陽光與大自然。」
自認正處於不斷擴張的狀態，我問許菁芳是否會從寫作裡退休？許菁芳答得很乾脆利落：「不會退休。因為文字是我這一生表達自我的方式。即使是我的生命終止，我的文字也依舊會活下去。」呼，這樣代表我還能追隨老師的文字很久很久。
「究竟文章到底該在哪裡收？什麼時候收呢？又如何收得恰當呢？」這是我私心請教老師關乎寫作的問題。沒想到她爽快地寫下：「收不起來就不要收啦。有什麼一定要收尾的理由嗎？是因為有字數限制的話，那寫到上限就收啦。」啊，既然如此，那就允許我任性地收尾在這裡囉。
《疫之生》
作者： 許菁芳
繪者： 早日 Zao Ri
出版社：悅知文化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