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當這個世界還允許我們自由旅行的時候，我常以攝影師的角色四處旅行。與其說是旅行，不如說是遊牧更為準確；哪裡有適合我的工作，我就飛往那個城市。
歐洲大大小小的城市中，都會有一間不太起眼的店舖，裡面陳列著各式各樣古老的相機。我常常可以在這樣的店裡留連許久，作為一名與光工作的人，熟悉光學儀器是踏入攝影世界的第一張門票。
一次在北海的帆船上，遇到一位挪威人。在一起守夜時，為了打發漫長的時間，真的拿出船上的六分儀來測定船所在的位置。經過一番折騰，還真的得到一個合理的結果，比照衛星導航，誤差不過幾十海哩。我才驚覺，原來星光真的曾經指引過人類，渡過黑暗的海潮，航向全新的大陸。
於是我開始回想起來我生涯裡那些曾經跟光工作的人，照明設計師，舞蹈家，美學家，天文愛好者等等，我不禁好奇，「光」這個抽象的元素，對這些人來說又是什麼意思。這是「嶼光同塵」這部片的開端。
累人的光
然而真的開始踏察，才發現因為工業革命後，人發現了電，發明了電燈。人造光使得人的工作時間可以無限制的加長，於是光帶來了更多的工作時間，更亮的城市。光成了人欲望的實體投射，賺更多的錢，更多的工作時間。藉由控制光，人好像終於可以忽略自然的規律和作息。
在一些發展中的國家，常有人喜歡用 Led 把整台車裝飾的像聖誕樹一般，那是炫耀性質的光。在台灣每到年底，總不免有城市喜歡將自己佈置成耶誕城，造成人潮湧現，交通攤瘓，路上刺眼，試問這樣的慶典要浪費多少沒必要發的電？點綴了誰的社群網站？全台灣一個月不開裝飾性的電，我們可以省下多少能源？正當我卡在困惑光帶來的安全感和煩躁不平衡時，我認識了暢議暗空公園的林正修先生。
暗靜諧行
〈合歡山〉
我和林先生約在合歡上的昆陽停車場。他說這是海拔三千公尺左右，亞洲屬一屬二易達的觀星地點，於是他花了許多時間說服清境的旅宿業者，協調在晚上九點後，大家把窗簾關上，並且大家把向天上照射的戶外照明皆關上。
這讓崑陽的觀星品質有顯著的提升，把強烈而靠近的人造光關掉了，反而欣賞到來自億萬年之外的幽微星光。只是一個「希望把安靜還給星空」的簡單意念，造就了品質更高的旅行經驗，甚至吸引了許多國際間的星空愛好者專程來到台灣。
〈馬祖〉
台灣至今沒有光汙染專法，「連江縣光害管制自治條例」通過後，馬祖成了第一個立法管制光害的台灣縣市。馬祖過去因實施戰地政務具有燈火管制，時光流轉如今立法保護環境中的「暗」，別具意義。
日後遊客將可以欣賞到不受光害影響的藍眼淚。人眼的視感細胞負責感應光線光的亮度，建立人類在夜晚最基本的視覺，暗視覺只要 1 個光子即可啟動，但在長期暴露在夜晚通亮的現代城市中，暗視覺基本已經疲勞無法作用。只有讓眼睛重新回到沒有光的環境中，暗視覺才有可能重新啟動。
光的追隨者
曾為紐約自由女神設計照明的周鍊先生曾說「當我們感受到光的力量，調整及創造環境，讓光的視覺功能及心理需求合而為一，這就是我們追求的境界」。在拍攝「嶼光同塵」之前，我都以為我是與光工作的人，現在回首，我更像是一個光的追隨者。同時也是「無光」的追隨者。
那些歐洲相機老店裡安靜躺著的古老鏡頭，現在都可以透過極高感光度的感光元件而得以重生。我們的眼睛透過適當的休息，也可以感知到我們所不曾看過的世界。或許老子在千年以前寫下的「和其光、同其塵」就為後輩的我們留下了對於世界相處的線索。
2021 年初，公視紀實開啟了一系列的紀錄片，呈現台灣在各種層面上的真實，以及各類觀點上的透視。即便歷經了疫情的衝擊，但創作的腳步沒有停歇，迎向歲末之際，公視紀實再度出發，透過 8 部紀實新作與 6 部精選短片，涵蓋人文刻劃、生命哲思、角色認同、原民文化、科學時事等多元議題，勇於突破既有框架，引領更寬廣的思考。《嶼光同塵》將於 12 月 24 日週五晚間 22:00 播出，敬邀大家一起來點亮公視紀實無需包裝的獨特動能，品味新作帶來的啟發和感動。
INFO：《嶼光同塵》
首播日期｜2021.12.24（五）晚間十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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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Text｜導演張皓然
圖 Photo｜公視紀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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