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的每一場相遇,都是久別後的重逢。
「我的第一本繪本是父親拿給我的《小木船上岸》。它對我的人生帶來很大的影響。」這是一個奇幻故事,述說小男孩與他的木船之間的關係,最後男孩乘著這艘木船,到了近似理想國的神秘世界旅行。本次專訪的對象,拍攝《童夢》紀錄片的賴俊羽導演,娓娓的說著當初從父親手中拿到的繪本,如何啟發他對於藝術的興趣,又如何影響他決定以呂游銘老師,獻身繪畫創作的故事為主線,拍下《童夢》這部紀錄片。
賴導演說,這部片的男孩自此,著根在他的心裡。他覺得那個主角男孩某種層面,就好像許多懷抱夢想,但難以在現實環境中實踐的台灣人一樣,用一輩子去尋覓停泊的港灣。賴導演說他來自萬華,從小到大的成長過程中,這個地方總是受到不少刻板印象,所以他想找萬華當地的故事,執著於經營夢想的故事,來當作電影素材,到處尋找後找上了父親的朋友,也就是此部電影的主角,呂游銘老師。
「彷彿就想命中註定一樣。」隔了三十年,賴導演才知道當初拿《小木船上岸》給父親的友人就是這本繪本的作者,呂游銘老師。這次的重逢,也讓賴導演找到了最貼近心中預設《童夢》影片的故事,呂游銘老師義無反顧,獻身於藝術夢想的一生。
在台灣社會,不是人人都能擇己所愛
賴導演提到,台灣社會一向推崇士大夫階級,以及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思想。成長的過程,導演也一直感受到社會氛圍的壓力,「如果不是在高中拍畢業紀錄片,遇到鼓勵我走這條路的老師,大概今天也不會當紀錄片導演了。」然而比起現在,呂游銘老師所生活的五零年代,社會風氣用更甚之,所以賴導演用呂老師當時所受的遭遇,來呈現給觀眾看環境所造成的壓迫。
呂老師生長在對於藝術創作極不重視的六零年代,從小學開始就或多或少地受到環境與社會認知所剝奪,在初中這個創造力與想法最斑斕的年紀,就曾因畫作主題不被當時保守的學校風氣認可,而被一而再再而三的記過,慢慢被剝奪了創作自由,埋下了呂老師心中對繪畫一體兩面的執著與畏懼。到復興美工畢業後,當年的台灣,不適合「非主流科班」出身的人,以純藝術「畫家」當作終身的志業,只能接受與自身理念不盡相同,商業色彩較接近的設計工作。然而,一個嚮往自由與恣意創作的藝術家,最終受不了心靈的禁錮,選擇出走美國,追求他已生俱來的繪畫天賦。
渴望歸屬的追夢畫家
拍攝影片的這幾年,賴導演眼中所見的呂老師,在他內斂且看似不在乎世俗觀感的外表下,總帶著一絲悲傷與壓抑,相處久了才知道呂老師這些幽微的情緒,來自於童年那些記憶,關於夢想在求學時代,被環境剝蝕所留下的陰影。「但若他留在台灣,這個夢想同時也會成為壓垮他的惡夢。」賴導演說,呂老師來到美國,再困苦依然可藉開車賣畫,追求他所想要的走賣人生,也繼續對於藝術的執著,但若留在台灣,連為信仰犧牲奉獻的機會說不定都沒有。雖然客觀事實如此,呂老師也在他的賣畫生涯,體現他的不羈放的藝術家精神,然而跟著拍攝的過程,時間的遞遺,賴導演也從呂老師與父母妻兒相處的過程,感受到呂老師心中對台灣那想回去,但又望之卻步的心緒。
從呂老師以台灣為背景的繪本,總可藉一筆一筆勾勒出的細膩風景,看出他對人親土親的故土,種種記憶與思念,更能從中體認到一個白髮蒼蒼的老畫家渴望歸家的心。但這不是個案,而是時代的產物,整個五零年代出走的人們,都可能共同存在的焦慮 — 有家歸不得的處境。所以賴導演希望藉由落在呂老師身上的鏡頭,讓觀眾知道,不是這些懷抱夢想的人對家的連結感薄弱,他們的夜晚,雖處在另一個地方,呼吸另一處空氣,但心中卻亙久思念故鄉的月亮。
想畫,就畫,就能畫
呂老師的童年夢想,一個是發揮他的天賦,當個能夠恣意創作的畫家,另一個就是回到台灣,回歸他思思念念的故鄉。」《想畫,就畫,就能畫》得到金鼎獎,書中的故事盡是呂老師兒時記憶的對映,這本書的完成與得獎,也圓了童年時期至今的希冀,他的繪畫創作,終於得到了故鄉的認可與首肯。賴導演說,在他看來,呂老師也用這繪本,重新塑造他那段帶有陰影的過去,也跟曾經受到壓迫的記憶和解。
呂游銘老師用《想畫,就畫,就能畫》這本書鼓勵孩子,只要一個人勇於做夢,敢於追夢,就能走在夢想的道路上,賴導演則藉紀錄片《童夢》,述說呂老師的故事,告訴觀眾,只要堅持,沒有完成不了的 ㄧ 童夢。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