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紅柳綠‧生張熟李》對不起。沒關係

『在日常生活道歉和接受的演練裡，對不起之後的是沒關係。對不起是兩個人想法無法配合，沒關係是你與我已無關。關係可以脫離，就無謂還要對齊。對不起不過是「配合不了」，與歉意無關。沒關係是沒關係，也非原諒。是既然對不起，何必有關係。』 ─ 《桃紅柳綠‧生張熟李》 沈意卿

當眼前那個妳以為非妳不可的人，眼神怔怔地望著妳，妳看見一句誠懇的「對不起」從他的口中欲拒還迎地掉落，像是無意從口袋掉落的硬幣，妳撿不撿？

他的城市白天總是霧，也可能是霾，夜晚則是一座又一座璀璨的橋，那些或紅或綠的燈光，總讓妳不禁想著能源的耗費，但他絲毫不以為意啊！城市就應該長成這種樣子，他沒說妳也知道。妳想起初次踏上那裡，他總會在妳打開車窗拿出手機拍照時，放慢車速，要妳多拍幾張，妳想了又想，太害怕每想一次，就會折損一次，畢竟妳心裡知道世上一切的事物都是有額度的，愛、恨、冷漠，都是。

妳幾次背棄自己的城市，奔赴他的城市，幾千公里的距離，妳告訴自己沒有關係，妳知道妳的沒關係，其實是對他說著我愛你。結果他無數句掏心掏肺的對不起，妳也只能看著自己使盡全力地閉上嘴，因為妳知道妳說不出那句沒關係。不是沒有能耐，而是不想，不想和他沒關係。

你們還好著的那時，妳在視訊中念沈意卿寫的這段給他聽，他完全無法認同，甚至是說了句「一點道理也沒有」，可妳明白，這段文字是誠實得極其赤裸的預言，只是妳不說。直到他開著夜車載著妳高速奔馳在漆黑的公路上，趕在妳班機起飛前，送走妳，一路上他的對不起太明顯，無論是有說的或沒說的。當下妳才意會過來，預言成真了。對話中明顯的是對不起，而非歉意，妳要自己是一個溫柔的人，要說一些溫柔的話，像是一句溫柔的沒關係，但妳沒有，或許是以為他會記得對不起和沒關係之間的無所謂，但他沒有。

回到家急忙拿起行李，他一把拉住妳，接著是數不清的我愛你，還有臨走之前的兩根菸，兩根他的菸，在點燃的瞬間妳就懂了，燒完了就沒有了，原來你們的善始善終以菸起，以菸結，縷縷煙絲散盡，他提起妳的行李，離開這個他原本說是你們的家的這個小屋，這個在妳上回離開的前一晚，他放小屋給你聽的這個小屋。

他緩緩地對妳說：「四月過完我就要搬家了。」

妳心想著沒關係，真的沒有關係，只是妳最終還是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