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迢迢追逐了一場枝梢春雪,同時,也沒能避開拗性子的春雨……」
〈SHIZUKA COFFEE〉
那晨,肥雲在天空踟躕,慢慢走也汗落紛紛。
時刻將午,再不能揮霍分秒。眼看雨歇的僥倖無望,如何不情願也只好打起傘出門。不是太早就是太晚,毗鄰旅宿年逾七十載的樸舊珈琲店總是緣慳一面。
這回,因著偶雨反而時機恰好。
才入座,一桌香港旅客剛巧離去。鄰座,貌似師輩,一杯黑咖啡伴著,翻書頁寫筆記。門上鈴鐺叮叮,郵差入內遞信,輕聲細語幾句,櫃檯女侍掩嘴呵笑兩聲。掌店的銀髮老婆婆一身的端莊花色,渾飽提包在側,好像隨時可以出發赴宴去。偶而佝僂著步伐窄仄磚道間一點一點來回收拾杯盤,有時門前店後鄰人熟客溫柔寒暄,間或理理書報架之外,還要擎起小圓鏡補補妝容。嬌小的她,大概是那空間裡最忙碌的動靜了。
坐了一段時候,雲瘦了一些,傘暫時用不著。雨後的街道深了顏色,千本通路口怒豔的樹花也添了一絲仿若淚過的姌嫋氣息。
〈喜歡膠卷相機的女孩〉
追逐了一場春雪,也沒能避開拗性子的春雨。
那時節,惱雨不過自討沒趣。看它華麗無悔紛飛的姿態,大概是一年份的心事只能說給寂寞聽的關係罷。
在國立博物館外附設的紀念禮品店裡,揀選了一張彷彿即景創作的明信片。顯然外面迷濛的潮濕並非偶然。幫我們結帳的銷售員,清麗短髮,脣齒間軟軟的話語含著笑。她發現我們沉沉垂在頸項上的相機,像遇見同道中人般,喜出望外。
含羞帶怯到興味盎然,她聊說起自己多麼無感於數位影像,又是多麼耽戀膠卷的質地。B身上的是PENTAX我的是CANON,慣用NIKON的她還細數起其他曾經產銷過膠片機的經典廠牌。雖則素昧平生,但因共同熱衷的物事,心近了,話便分外投機。
留意過她襟前的名牌,可是記性向來衰弱,那名字已是腦子裡失焦的畫面。也罷,錯記不如不記。然而,我不時刻惦記也偶而要想起,旅途中,那陌生的相遇卻彼此契合的會心一笑,又一笑。
〈美術館、夜櫻和暮色時分〉
應該是第二日。
霧雨初歇,空氣裡飽滿的水份讓人略有不耐,像一首迂迴如囈語的長詩。
儘管美術館入門券索費不貲,仍不絕你一窺現代藝術祭究竟的欲念。展區動線上的每道轉折點,都守候一名館員。除了一式的制服,還有一致的態度,溫柔而堅決,遵循的方向不容分岔,好像偏離了規劃路徑,展覽的完美性便要毀於一旦。
古典素雅的建築意外之大,一區接續一區,彷如誤闖失去時間向度的蟲洞。
繞啊繞轉啊轉,時而著迷流連也有走馬看花。彼時隻字未提,但乍遇那個酷似大師安藤忠雄的背影確實讓我暗暗陡然一驚。嗯,我肯定是被他頭頂的髮型制約了。出得美術館,兩腿彈簧疲乏般痠軟,暮衣遮披,白日小家碧玉的櫻朵,在霓光注視下添了豔彩濃妝,清純破功,簡直妖(孽)冶了。
返途,信步前去地鐵站。路上一處街口拐了彎,磚道空蕩,紅燈橫阻的車子數秒呆等,身後閑散的三兩行人尚未趕上來,我略有慌張地擎起相機,顧不得焦點清晰,只一心念著要攝住自以為的魔幻時刻。
〈京都:浮光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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