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時期最印象深刻的一堂課。
是一堂「生命教育課」,
那時候不過高一,老師在前一堂課,就預告,
「下一堂課我們要來寫遺書。」
全班都錯愕到不行,但15、16歲的少女,
這種錯愕哪能困擾我們太久,
馬上就被下一堂課、午餐吃什麼,這種事情給取代。
真正迎來那堂課的那天,
依稀記得,老師要我們寫遺書給三個人,
另外,還有包含寫給自己的樣子嗎? 我不大記得了。
但我很清楚記得當時寫給哪三個人,
媽媽、當時的男友、當時最要好的朋友。
現在只剩下媽媽,還在我生活裡就是了。
那時候以為會是自己無比重要的人,
對此刻的自己沒有半分影響力了,
想起來有點感嘆,也很有趣。
𓍱𓍱𓍱
那時候的教室,
從最初的一片沉靜,到開始聽見刷刷的動筆聲,
接著慢慢聽見一個、兩個吸鼻子的聲音,
再接下來,小心抽取衛生紙的聲音。
大家都埋頭苦幹,有別於國文課寫作文,
沒有人想把頭抬起來,就是把自己埋在稿紙和文字之間。
小心翼翼的偷瞄其他人時,
大家桌上都出現一坨一坨的衛生紙,眼睛紅通通的。
現在想起那個畫面,心裡也有點激動,
但我很喜歡那堂課,
若要我說,絕對是作為體制內學生時期,
最棒的一堂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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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有那堂課的經驗,
在長大後好幾度都覺得,
某某時刻我想來寫遺書,
但從來沒有真的落實過這件事。
長大後,會討論死亡這種事情的人,
只有跟現在成為筆友的家一起討論了,
我們天天傳訊息的那段日子,
偶爾討論打算怎麼死,
家想怎麼死,這件事我幫她記得好好的,
第一次,家說:
「想要在森林裡被獨角獸刺死!」
第二次:
「我想要一邊快樂的寫完散文,
趴下來午睡的時候,死在桌上,
然後窗外的風一邊吹進來,撩起窗簾,
被剛帶著女兒回來看我的女兒發現。」
第三次:
「睡著的時候死掉。」
隨著年齡增長,家期待死亡的方式,都越來越理性就是了。
𓍱𓍱𓍱
但家問我想如何死的時候,
我都還答不出這麼具體的場景。
到底想怎麼死啊?
只是如今,我深深覺得,如果好好活過,
大概怎麼死都可以沒有遺憾,
沒有遺憾,就是最好的死法。
大概吧,我現在這樣想。
所以把一直想著要寫的器官捐證書寫完,
在填表格的時候,
大概寫到「簽署的原因」和「給家人的話」有稍微鼻酸。
同時也覺得這是自己老早該做的事。
寫完之後也跟身體好好講話,
跟身體說:
「我會繼續好好照顧妳,也謝謝妳一直支持我,
如果之後妳還有其他力氣,就去幫忙其他人,
如果妳只愛我的話,到時候就一起休息沒關係。」
至於,
簽署的原因:「把用不到的東西,留給有需要的人。」
給家人的話:「因為好好活過、愛過,所以我們都沒有遺憾。」
這絕對是我,還沒好好照顧身體前,沒有勇氣做的事。
怕我還是拖延著沒有把遺書寫好, 或者書寫對象又錯誤了。
所以,在那之前,先這樣,當作我的遺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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