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尼塞福爾．涅普斯（Nicéphore Niépce）在 1826 年拍攝了史上第一張照片、路易．達蓋爾（Louis Daguerre）在 1839 年確立了攝影術之後，攝影的可能性不斷地被擴張，直到今日亦然。
從得以操控真實的新聞攝影、黑暗獵奇的私攝影到觀念藝術中的影像運用、隨處可見的手機攝影，攝影的科技、思想、經營在普及的同時，也不斷地在目的化與複雜化。
在攝影術出現與攝影氾濫之間，曾有那麼一段時間，攝影不只是單純記錄了迅速成長的工業城市樣貌，也更可貴地表述了城市的氛圍：尤金・阿傑（Eugène Atget）的老巴黎及阿爾弗雷德・施蒂格利茨（Alfred Stieglitz）的舊紐約，在實的見證之外，虛的情感穿透了瞳孔，直搗我們的精神。
這樣的攝影狀態（即使街頭攝影、旅遊照片、新聞紀實也不斷的捕捉城市，但那種毫無內化、標準視覺的攝影作品並不在此列），我們似乎可以在澳洲攝影藝術家喬治．伯恩（George Byrne）所拍攝的洛杉磯作品中，找到一種當代的共鳴。
洛杉磯，因其地中海型氣候特性而擁有著充分而適當的陽光，也造就了該城獨有的銳利光影。來自雪梨的喬治．伯恩在 2011 年移居洛杉磯，有效地利用了洛杉磯的氣候特色，並在發展出一系列極具代表性與辨識度的城市攝影。
幾何方塊的構圖、硬挺建物與圓潤植物、強烈卻又安撫的色彩、與視線巧妙互文的標誌、帶有節奏的光影與物體 ── 乍看之下，這些作品彷彿一幅幅精準設計的復古海報，炫耀著一座海濱城市的風光明媚。即便如此，當近看到牆面的瑕疵與油漆的紋理時，我們才會發覺這些街景是多麽充滿人性。
當洛杉磯的人類氣息不斷地被大眾文化放大時，伯恩卻刻意的排除掉了人。好萊塢、嘻哈、海灘、多元文化，所有我們熟知的洛杉磯片段被藝術家統一分解，再灌輸回了作品街角中的每個色塊。即使作品中偶爾出現了人，也絕非比佛利山莊的招牌式花枝招展，即伯恩不意圖拍攝高貴地段，也不高傲地批判地緣關係。所以伯恩的作品與人真的沒有關係嗎？恰好相反，藝術家正是代表著「人」的變因。
前文提及了被攝物是如何提醒了人性，而當我們緩過神來，才會發現街道缺少了生活痕跡。其實，這些都是被建構出的「完美」，是伯恩透過觀察、尋找、收集、計畫而拼貼出來的場景，充滿了藝術家的細膩意識，而非偶一為之的趣味。
在驚覺如此的創作手法後，我們或許會急於撇清他與阿傑、施蒂格利茨的關聯，也或許會想在新地景攝影（new topographics）、超現實主義（surrealism）、觀念藝術（conceptual art）、普普藝術（pop art）之中為其安插一個藝術脈絡。
然而過多的理性剖析，或許會削弱感官的純粹性與觀看的直覺性。於2023年大量出現的人工智慧藝術（artificial intellegence art）已經能生成許多城市影像，並具有高度準確性。
大多數的時候，我們不會深究其取樣從何而來，甚至能享受其中的誤差。那麼伯恩半虛構的洛杉磯，跳脫了攝影對真實的一廂情願。也就是說，喬治．伯恩的洛杉磯將不是文獻證據，而是綿延在你我心中的自由與繽紛之都。
那彷彿一種清澈的平行時空，其作用也逐漸明顯了起來：是藝術家所打造的一座移除當代紛擾的「wonderland」，而如此的風景，我們都期待在下一個路口遇見。
喬治．伯恩：無垠的城邦 George Byrne: Infinite City
日期｜2023.6.3 – 2023.7.8
地點｜紅野畫廊 Powen Galle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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