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奧納多・達文西,一個全世界再熟悉不過的名字,看完「《達文西逝世五百週年紀念:夢的實現展》卻冥冥想哭 ── 褪去豐功偉業,露出達文西身為人的執拗野心、時運不濟、戀母情結⋯⋯。
長達 67 年的生涯,繪畫作品僅剩 16 件流傳至今,只有 4 件沒有被徒弟加工、顏料剝落、天災人禍影響,與本人當初製作相近。正當去年歐洲大肆慶祝逝世五百週年,相關作品難以外借導致亞洲特別安靜。
深愛中世紀的池上英洋按捺不住激動之情,動員東京造形大學全校,將達文西未完成或多有損壞的作品,透過印刷再現,將許多只在手稿存在的戰爭機械與建築,繪製 3D 模擬動畫並做出模型。
其中最燦爛的投影,是達文西現存唯一的壁畫《最後的晚餐》。在拿破崙佔領時期,壁畫所在的地方被當作是馬廄場,士兵無聊時,把門徒的眼睛當作標的物拿槍去射;而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美軍砲彈擊處與作品只差三公尺的距離 ── 它能倖免至今,本身就是上天眷顧的奇蹟。
其實,達文西還活著的時候,這幅畫的命運就不太好。當時,濕壁畫技法必須在顏料未乾之前迅速完成,卻剛好打中他的致命傷 ── 畫畫有夠慢。因此他使用木版畫較常使用的蛋彩畫及油彩技法,也剛好符合他喜歡做沒人做過的事的性格。透過修道院長外甥的記錄:達文西經常盯著牆壁一整天,在大家都快打盹時,他突然拿起畫筆、往牆壁一撇,然後會轉身笑微笑說,今天就畫這樣了。
然而,由於壁畫畫在食堂,在龜速完成後沒多久,背後的廚房高溫及顏料裡水分的影響,作品就發霉變黑了 ── 我覺得這也是達文西會很傷心的事吧⋯⋯。
這次還原計畫裡,除了可以玩 VR 來當門徒,或抓桌上食物⋯⋯,畫面本身也揭發了三個秘密。一、門徒的臉們:拜達文西的大量手繪所賜,展裡再度還原顏料剝落的門徒們臉的長相。二、顏色還原:好在達文西創作時,旁邊有三位徒弟臨摹。當然也有三幅紀錄顏色不一樣的情形,這次計畫採多數決來決定色塊顏色。
三、還原畫裡房間的真正大小:原則上,壁畫本身比觀者眼睛高很高,理當看不到畫面的桌上食物。為了強調最後晚餐的麵包(肉)與紅酒(血),還有主餐鰻魚(救世主基督在希臘語與「魚」發音相似),達文西無視了觀者的身高和眼高。然而透過最後晚餐的正方形格紋屋頂可算出,最晚的晚餐的房間格局已被後人修改,經由重新演算得出當時房間大小(10.3m*20.4m*6.94m)及門徒本身的真實高度(3m)。
即使只是大學透過考究完成的十六項印刷品,卻超出預期地讓我逛了五個小時。大概是因為這裡的達文西不是天才,而是有血有肉的平凡人 ── 因父母沒有結婚的庶子身份,無法接受初等教育,用左撇子寫著左右反轉的鏡字,抄寫上百冊的拉丁語字典。因為翡冷翠當時畫《春》的波提伽利盛極一時而蹲到三十歲還沒成名,轉至鄰國米蘭當軍事家。因為太愛研究數學,而將委託的畫作一拖再拖,只畫《抱白貂的女子》的素描,顏色多是弟子上的。
或者,四十一歲跟生母(他從小被爺爺帶大的)有一段相處時光,而把當初被取消合約的《蒙娜麗莎》自由創作得越來越像自己母親(榮格說這幅畫是達文西戀母情結的證明)⋯⋯,透過不斷的掃描分析,池上英洋與整個大學研究團隊守護了達文西的脆弱,並完成了他好多遺願,宛如擺渡人。
如果達文西知道跨越五百年,歐亞大陸另一端有這麼多人為他努力、愛他,日記裡寫過的這麼多寂寞與悲傷,應該都可以釋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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