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過兒,喜歡。但是,不愛。』
我讀這本檞寄生時是在一些最壞的日子裡,我迷茫著畢業製作的一切,在未來的抉擇上遲疑,在自我生存能力下懷疑。
那也是一個最好的日子,我與妳,就像老夫老妻一樣,在不同的時間出門、回家,卻能在彼此回家之後,收牽手的去外面買宵夜,互相依偎。彷彿世界再大,也只不過存在我們的懷中。
每天早上,妳總是比我早起,悄悄地越過了我的身軀,開始忙碌上課準備。雖然總是躡手躡腳地怕吵醒我,但我天生就是淺眠,只能在恍神之中迷迷糊糊的望著妳優美的背影換上只有妳才能駕馭的套裝。直到妳把手反轉準備奔出門的那一刻,霎那,妳似乎想起了什麼,完全不顧我還有一個早上能熟睡的時光,清澈的跟鞋踏著地板闖向我的眼簾。
但我仍沒有睜開眼。
妳吐氣如蘭,用很細的聲音說道:「我要出門了喔。」我恍惚中隨口應了一聲,妳輕輕地在我額頭上吻了一別,就這樣瀟灑地離去。
這重複了快一千個早晨的無心動作持續直到某日,妳真的拎著包包,離開了島國,瀟灑也沒回頭地離開。在最後,妳給我的不是一個輕吻,而是一個擁抱,跟一句可能不會再聽到的:「謝謝」
告別真的不容易,將近一千多個天蠍與雙子注定不會有的好日子,總是拎著妳的包被教育要如何駕馭時尚、時常被他人嫌棄的不體貼,直到不用言語便能了解彼此的習慣。隨機票的日期日日接近,一直避諱談論的結局卻是在彼此心知肚明下近在咫尺,即使捨不得邁開離去的步伐,但你仍是昂首闊步的走出海關離開了一切。
我以為愛一個人很容易,當妳之後,我只認為是一時的斷線。只要WIFI連上了,隨時都能再愛。
人是一個眷戀的動物,會在彼此之中嗅出自己所熟悉的一切。聽似噁心,但每當人相遇的時候,心中的那面鏡子總是亮著的,當那到熟悉的影子映在心口上時,便會在你的大腦產生漣漪。「我喜歡妳。」四個字在腦中迴盪著,但當她做出不屬於鏡子該有的舉動的時候,你的情緒會瞬間斷線。
就像香氣一般,你尋找相似的味道,卻永遠那麼不相似,只要接近香水的主人的氣息如爆炸般的蔓延,點燃了嗅覺,於是發現「喜歡」這個字變得十分廉價,彷彿你可以喜歡所有人,但你也知道她們只不過是你的過客。所以索性不喜歡了,收斂了漣漪。將生命奉獻給你覺得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工作。
當連喜歡都不敢,就不用說愛了。
我一生中說過了近百次的我喜歡你,『我愛妳』這三個字卻是五隻手指頭都容得下。這時我才醒覺,原來要有要多大的勇氣才能親口說出這三個字,它包含了承諾、信賴、扶持、甚至是犧牲,是打從心底 110% 都願意奉獻的時候才敢說出的詞。
這也難怪了,仍記得某年某月的元旦,當我們無法聚在一起的時候,我說出了第一次『我愛妳』的時候,妳卻假裝沒清楚,硬要我重複個五次。
但我始終沒有重複第二次。
直到她坐上飛機那一刻,我在台北茫茫人海與很多緣份擦肩的這一刻的當下,我才發覺,原來愛不僅屬於於緣份,有時候真的需要一點勇氣,以及一點失憶。就像十六歲第一次失戀,我哭著提著因雨滴而凋零的花走回家,以為世界明天就會崩毀,但隔天仍是天氣晴朗,日子總是那樣過著,花仍是一朵一朵的繼續綻放。
所以我就沒有再哭過了。
其實在元旦之前,我們吵了一場架,差點分手了。卻因為那三個字而挽回了一切,雖然沒有重複,但接下來的六百多個日子內,我們仍小心翼翼地保護著它。即使最終人生走向不同的道路,但在那之前我們從未輕言放棄。在有稜有角的日子中我們互相刺探、摩擦,直到她對於我的幼稚習以為常,彼此在最近的距離欣賞身上最特別的崎嶇,我們才發現原來在某處,我們其實是契合的。
沒有所謂什麼天造地設的兩個人,沒有所謂的破鏡緣分,當嵌合起來世界就完美了,這種事情從沒發生。
在喜歡一個人的途中,你會費盡心思、或是似我一般庸庸碌碌,然而卻看著一個又一個你所心儀的對象挽上他人的手,腦海盤旋著落寞。直到某日,你跟一個你沒想過的人在一起,別說愛,你甚至懷疑你自己是否認真喜歡她,但日子久了,你會發現她的小可愛,只有屬於她的傲嬌,也許你們會吵架,會摔東西,但花瓶劃破的,卻是彼此的心防,直到淺移默化的習以為常。你才發現,彼此就像互生系統,離開她你無法活著。興許你正在咕噥著是否要道出那三個字。但其實當你在這般遲疑的時候,你已經愛了,或是已經接近愛。
能有緣分牽手,就不要輕易放手。妳問我一百次,我也會像小生那樣回答妳一百零一次,給妳再多確定一次。
一年後搬到了台北,因為工作壓力,我又患了失眠症候群。症狀其實從大學一直都在,但每當她在的時候,即使我們背對背睡覺,我仍睡的無比香甜。望著茫茫天光,多希望早上吵醒我的機車,是她的笨手笨腳地嘗試爬過我的身軀卻踢到我的後背的身影、又或是她的每次手滑牙刷落下的聲音、還有她永遠不停的吹風機的雜音。
還有她的輕吻。
『我要出門了喔。』
謝謝。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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