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爾這幾天的風雨很大,入夜甚至飄起雪,根本出不了門,再加上法國恐怖攻擊後,你總是會想一堆理由逼自己窩在家裡。然後一個人在房間打滾,看快要停播的康熙配飯,最後一個人說了晚安。一個人覺得好悲哀,但連世界和平都在喊痛的時候,我沒臉在臉書跳出來大哭。
我試著用很多的方式接觸人。然後慢慢地,擁有了一些酒友,在燈紅酒綠下彼此廝磨,然後發現人人都想家,都用酒精替自己傷口消毒。也在街角和別人吞雲吐霧,最後呼出沈默的氤氳。隔壁班的話題女孩你不認識;上個月一起去的旅行,你根本不在現場;他們之後的人生,好像也不會有你介入。一把煙槍把自己聲帶槍斃,心裏嗆到流了淚。
有時候覺得自己真的很不會交朋友,或是說,即使已經跨越了語言的障礙,卻在彼此說得明白時,更懂得自己的格格不入,跨文化交流的難處,就在怎麼樣也跨不入生活。常常這樣,所以我也常常失眠。
來交換前的前一天也是,我心裡重複地問這自己,出國交換的意義是什麼?可能因為我不甘寂寞,所以和系上同學一起丟了履歷,大家名花有主,我也撿到了一所學校,皆大歡喜。還是因為以後的日子朝九晚五,甚至可能和便利商店一樣全天待命,日子被榨乾,和青春離散,根本沒有什麼機會壯遊。還是我心裡真的崇洋媚外?就這樣被多事的自己捫心自問到闔不上眼。
何苦一個人?卻發現自己好像從未有機會一個人。
電信、水電、房租、保險,樣樣要自己完成。還要記得超市特價的時間,要思考冰箱裡的食物的排列組合,怎樣營養均衡,又如何和有效期限追逐。以前想著大人怎麼有這麼多原則,等到自己獨當一面,才知道那是適者生存的教戰守則。生活是什麼,一個二十年來,寄居在父母溺愛下的人,來這裡才明白。
以前時間被各種瑣事蠶食鯨吞,鮮少有機會做自己想做的事,甚至是了解自己想做的是什麼。來了法國,時間大把大把的多了出來,可以認真比較喜歡的電影,攝影的步伐變得更慢,彷彿連日光的軌跡都放慢腳步,光有了顆粒性,像顆網球,有時擊中拍攝的主體,在斗室裡漫射,偶而敲打心房。
交換的過程就是禮物,開始懂得一個人生活,真的收到什麼好像不重要了。
來法國交換,我好像做了一些想過的事,多了一些未來想做的期待,留了一些只在心裡明白的遺憾,然後嫉妒著那個剛下飛機,從未經歷過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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