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l.23.2021

許多回憶,總在回過頭時才緩緩道出其中意義 ──《我的阿嬤;關於她》

Editor's Note
#留下的回憶 在創作《我的阿嬤;關於她》時,Huiyu 再次細細咀嚼了許多回憶,重新正視與梳理自己的情緒及想法,像是一種自我療癒的過程。

我是 Huiyu,儘管一直以來,在許多人面前表達自我總是讓有些膽怯,但我漸漸發現,透過文字與繪畫,我能感到更加地自在。

《我的阿嬤;關於她》是我第一本圖文創作,內容主要以一個個我與阿嬤深刻的相處回憶串起,不過這不只關於我對阿嬤的懷念,同時提及對於老年精神疾病關心的重要性,並且隱含我個人(年輕世代女性)的視角觀看,阿嬤所屬時代的女性,人生中難以有足夠的選擇自由。讓我和你分享更多在這本創作中,那些微小又深刻的回憶吧!

舊大衣不再只是件單純的衣服,而是帶有過去擁有者故事的媒介。

阿嬤過世三年後,我找到一件阿嬤的舊大衣,帶有藍綠格紋的墨綠色復古外套像在向我招手,我忍不住將它拿起試穿,阿嬤的聲音突然出現在我的腦中,對著我說:「金水捏!」許多回憶頓時湧上心頭。

阿嬤出生於台灣還處於日據時期的 1920 年代,在當時的社會氛圍下,女性受教育的程度普遍不高,阿嬤身為家中最年長的女兒,在國小畢業就開始在幫忙家務以及照顧弟弟妹妹,並在很年輕時就結婚了,陸續生了四個兒子之後,照顧小孩與家庭,是她生活的一切。

食物也是傳遞情感的載體。每個人對於阿嬤的回憶中,多少都會有那無法忘懷的美味食物吧!其中我最懷念的絕對是端午節限定的肉粽了!還記得阿嬤在熱氣蒸騰又帶點油膩的廚房中忙碌,將食材仔細料理過,然後與炒得油香的糯米一同包進粽葉裡,鋁製的大盆甚至都裝不下那一串串飽滿紮實的肉粽。另一個讓我至今都還能想起的是那碗鮮甜燙口的食物是絲瓜米苔目,阿嬤特地端了一大碗熱騰騰的米苔目來安撫鬧脾氣的我。

食物的記憶之外,我也喜歡跟著阿嬤到市場,儘管那時候的市場還沒改建,攤販們擠滿馬路甚至有些髒亂,但各種色彩繽紛的水果以及生鮮總是吸引我。每每接近夏天,阿嬤會到市場挑選許多大顆多汁的水梨,回家打成一大碗果泥端到房間中給阿公喝。大多的時候,阿嬤都不斷地在忙綠好像閒不下來一般,但休息時,她總會默默的坐在窗邊的椅子上,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曾習以為常的人與事,在我還沒意會之前就離去了。

念國中時我們搬家了,跟阿嬤相處的時間也相對減少。在我逐漸長大,忙碌於大學、研究所,開始在自己的人生中奔跑,似乎沒有留意到阿嬤逐漸地年長。那時的我,還覺得每一次回到舊家,阿嬤都會就像小時候那樣一直在,一直好好的。

但就在幾年之間,阿嬤有了變化且離開我們了。身體上的疾病大多容易注意到,但對於有些精神上的疾病我們卻不怎麼熟悉,在我們沒有留意的時後,阿嬤得到了老年妄想症。

當阿嬤開始認真激動得不斷重複一些從未發生的事情時,我們都認為她想太多了。某天下午我坐在阿嬤身邊,看著她帶著怒氣與迷茫的神情,鉅細靡遺地說著阿公有別的女人,以及隔壁鄰居想要對她不利,我靜靜地聽著,感覺眼前似乎不是我熟悉的阿嬤了。與此同時,我卻感受到阿嬤內心許多的情緒,因為過去,她從來不會說出這麼多內在想法。

儘管在藥物控制之下,阿嬤的妄想症狀有受到控制,但隨著年紀漸長也出現一些失智的狀況,好幾次都需要出門去尋找走失的阿嬤,心中好為她心疼。

兩三年之間,阿嬤的身體越來越差,各項身體機能也在衰退。那天,到醫院看望阿嬤,看到戴著呼吸器的阿嬤無意識地躺著病床上,在那一刻,我第一次知道當人逐漸年老,身體退化的速度會如此快,深刻的意識到無法避免的人生終點在靠近,怎麼會這麼快呢?

當護理師關掉阿嬤生理監視器的當下,我的眼淚無止盡的湧出,原來很親近的人離開是這種感覺。清晨踏出醫院時,耀眼的陽光讓我睜不開雙眼,彷彿一切是如此的不真實,一切都過得太快。

許多細碎的回憶總是在回過頭時,才能體會到其中的意涵。

在阿嬤告別式的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哭得很傷心,許多我以為早已忘記的回憶一夕間全部湧出。儘管阿嬤過世的那幾個月我非常傷心,但過了幾年回頭看,想起最後一次夢見阿嬤時,她穿著美麗的舞衣向我打招呼,或許她是在告訴我「她過得很好,別擔心!」

想起這個夢,想到與阿嬤很多的回憶,我開始發自內心為她感到開心,因為在我的記憶中,她總是在為他人付出,照顧弟弟妹妹、養育孩子、照顧好家庭就是她人生的全部,似乎沒有時間也沒有辦法去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但現在,阿嬤這輩子在世上的角色任務已經完成,可以放輕鬆了。同時間,我也慢慢成長,逐漸放下對於阿嬤過世的悲傷了。

將回憶畫下,也是一種安頓心情的方式。

在創作這本書時,我再次細細咀嚼了許多回憶,重新正視與梳理自己的情緒及想法,像是一種自我療癒的過程。想起阿嬤剛過世時,我內心第一次出現一種強烈的感受,像是過去二十多年有阿嬤在人世間的日子,眨眼間就消失了,這種揮之不去的感覺持續了一年,像是在提醒我,與身邊每個人所相處的時間都是有限的。我想,儘管人已經離去,卻也有許多留下。

我也在這個創作過程中,持續找尋自己的視覺語言。我發覺「感受」是我最直覺地記憶形式,像是氣味、溫度、溼度、輪廓、色調等,讓我期許自己未來能更好地圖像化這些感受,透過自己獨特的視覺語言,為他人也為自己引起一些療癒的漣漪。

《我的阿嬤;關於她》
作者|Huiyu
出版社|FLiPER Publish
更多資訊|作品連結

不可轉載
Huiyu
今年九月準備去英國 Kingston University 就讀插畫研究所,作品多以自然景觀結合內心的角色來表達情感與想法,希望能透過微小卻具溫度的事物,為他人也為自己引起一些療癒的漣漪。
今年九月準備去英國 Kingston University 就讀插畫研究所,作品多以自然景觀結合內心的角色來表達情感與想法,希望能透過微小卻具溫度的事物,為他人也為自己引起一些療癒的漣漪。

LOGIN

SIGN UP

FORGOT
PASSWORD

請輸入你的帳號或電子郵件位址。你將收到含有建立新密碼鏈結的電子郵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