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人生》作為一部描述美國禁酒時期幫派鬥爭的黑道電影,免不了帶給人濃濃的《教父》既視感。男主角喬威脅利誘輕盈行於黑白兩道之間的形象讓人直接聯想到艾爾帕西諾飾演的麥可柯里昂,特別是當老婆嘉希拉不忍見到喬一步步被權力金錢腐化失去自我時講的一席話,那簡直是黛安基頓的化身了:
喬:當我來到這裡,我一心只想報仇賺錢。現在我做的一切、走的每一步,都是為了妳和我,還有我們的未來。妳必須了解這一點。
嘉希拉:但如果你走的每一步,慢慢地讓你變成另一個人,你就不會是原來的你。你還是你,只是做了很多壞事。你一定會變,我想要真正的你。
這便是《教父 2》的敘事主軸之一:麥可柯里昂對權力的無法放手終使他一步步棄絕兄弟、妻小,變成殘忍無情怪物的動態凝視。
隨著喬在坦帕私酒生意的壯大,逐步手染鮮血,劇情漸有向這個方向靠攏的可能,然無論是擺平 3K 黨的麻煩抑或以局長女兒蘿莉塔的不雅照脅迫,他始終顯露自己內心的良善,可以利誘威脅扯謊打發的絕不用槍枝解決,在揭露蘿莉塔的不堪時也百般的不情願。
(值得注意的是喬在這部電影裡面的服裝,相較於其他殘暴打手穿的黑或棕色大衣,他是眾人裡唯一一位從頭到尾都穿著白衣的人,暗喻他不願歸於邪惡的形象)
這是《教父2》的另一條敘事主軸:麥可父親維多柯里昂以親情為重,懲惡揚善,成為地下教父的過去。
以維多柯里昂當作參照的範本,可以發現,編導班艾佛列克在處理喬的強盜行為上是非常小心的,除了入獄前誤殺的警察外,他殺的是那些不通情理法幹盡真正壞事的極惡暴徒;蘿莉塔阻止賭場興建的問題上他大可一槍斃命解決,他卻以憐憫和愧疚的態度面對她而甘願自己生意的失敗。甚至有些令人感動的是站在利益對立面的兩人,互放出的真摯善意。
蘿莉塔的最後一場戲:
蘿莉塔:你知道當我全心全意將自己交給上帝的時候學到什麼嗎?
喬:什麼?
蘿莉塔:這裡就是天堂,就在這裡。我們活在人間天堂。
喬:那為什麼它看起來這麼像地獄?
蘿莉塔:因為它被我們摧殘殆盡……經過那場試煉,我躺在從小睡覺的床上,再次感到安心,我懷念那種感覺。我不知道到底有沒有上帝,但我希望有,我希望祂很仁慈,那樣不是很棒嗎?
喬:是的,是很棒。
蘿莉塔:你看起來並不絕望,你有什麼秘方?
喬:我沒有秘方。我有我的妻子,那就夠了。
這場戲蘿莉塔心碎的淚和童真的笑共時閃現在艾兒芬妮單純的眼神中給予人無限的悲傷,確實應證了自《霓虹惡魔》開拓自己的戲路以來艾兒芬妮已經漸漸壓過姊姊達科塔芬妮早熟卻趨於平庸的星光。《夜行人生》裡影響喬一生的三個女人中她的戲份是最少的,童稚臉龐展演出的複雜底蘊帶給觀眾的印象卻絲毫不減。
喬呢?他始終把持著良知,也未走火入魔到忘記自己的初衷是最愛的妻子。於是我們彷彿看見究極的綜合體,聰明而呼風喚雨的麥可柯里昂與愛家善良的維多柯里昂合為一身,還掛著免死金牌,在佈滿重兵的敵方大本營裡九死一生地殺翻昔日的仇家、愚蠢的接班人和背叛自己的老大,最後不帶一絲眷戀的交班於伙伴,退隱江湖。
有趣的是班艾佛列克似乎著迷於黑道王子形象的扮演,從《竊盜城》的搶匪到《會計師》的殺手,再到《夜行人生》的地下市長,或許接演蝙蝠俠也是基於他一貫對這種地下正義題材的愛好。
在劇情高潮宛如《教父》教堂大屠殺場景重現的幫派火拼,形象扁平的壞人全數殲滅的結局只能用大快人心來形容,這樣娛樂大眾的爽快免去惡人心中的掙扎,少了主角對權力戀棧厭惡的矛盾,似乎就減損了思考的空間。
但我絕對樂意,甚至有些開心的買單,因為《夜行人生》勾勒的棄婦遺子都獲得照護,與兒子安享天年的人間天堂景象是如此美好,那是經典如《教父》,如湯姆漢克的《非法正義》都走不到的最後一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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