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6/05 編按:原文作者為英國衛報的記者兼作者 Tim Lott。
我要公開坦承一件事情,而且是驚人、甚至令人羞愧的秘密 — 我不是一個快樂的人,事實上我是那種看起來不快樂,連陌生人看到我都會想叫我振作的人。
但我也要強調,我不是一直是不快樂的人。我喜歡笑,我的有些小說被讚揚過是傑出喜劇,但我跟大多數的人一樣有心情的起伏轉折。有時候我很快樂、有時候很難過。大部分時間我是保持平常心,能控制情緒。但失望、恐懼以及失落跟我的成就感、希望、快樂一樣,都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然而這個不確定的狀態不再被社會大眾所接受,我自己為了需要保持內在、外在一致狀態的壓力而情緒近乎爆炸。外在的我必須對某些事物會很熱情、興奮、期待;如果沒有的話,我就會被認為是很反社會、乖戾的老男人。
這種讓一群人都達到某種快樂標準的「快樂法西斯主義」,是最近才從美國傳過來,誠如樂高電影的同名主題曲「Everything Is Awesome」,每件事都很美好!過去英國人原本是可以處之泰然的面對憤怒,埋怨曾經被認為是一種享樂和可以接受的消遣。
我們都很確信享樂是生命的目標,你可以從認真工作、購物、娛樂、運動、做慈善以及參與資本主義的把戲之中得到快樂。資本主義喜歡這些得到快樂的目標,因為它可以提供無止盡的產品,然後兌現它。而且當它們失敗時,還是可以提供別的產品。商業是靠痛苦而成功的。你最好慶幸你身子夠瘦、身材夠勻稱、夠受歡迎、夠能娛樂自己,不然這裡總會有一個產品要來幫助你。
我並不倡導悲觀,完全不是。快樂對你和那些在你身邊的人很好。不只可以向那些你愛的人表達你的喜悅,更棒的還是你還可以為你愛的人付出,但問題是,如果你做不到,你就會覺得很羞愧。
我希望我總是很快樂,我知道這在現實生活中,是不可能實現的。每天排山倒海的災難新聞報導已經夠嚴肅了。然而我的致命傷是我很掃興。我的年紀和病情嚇到了我,人際溝通的困難讓我同時產生隔閡和連結,權力帶來的貪汙腐敗每日提醒著不公不義的存在。這個國家很多的人努力地工作只為了有錢可以花、為了生存,讓我突然意識到其實我很不快樂。
如果你懷疑我說的,你可以看看在公車和火車上那些通勤族的臉,或是那些禮拜六在印度烤肉串店喝醉少年的「憂鬱性享樂主義」。這並不是只是巧合,就像《伊瑞特》、《哈姆雷特》、《橋上一瞥》等那些人類偉大巨作全都是悲劇。
我很慶幸我們國家從 1970、1980 年代開始士氣振作起來。但是危險的是所有的可能性也會產生不良後果。人生快樂的最大障礙之一是我們被要求達到快樂的標準,當因為我們覺得自己未能達到人生的根本目的時,就給自己的人生蒙上一層不快。
聯合國現在有「國際快樂日」,在這一天,快樂建築在那些被標籤為沒用的人、掃興的人的痛苦。如果我之前脾氣沒那麼壞,我在這天特別的指令下,就會變成被這種所謂典型快樂給霸淩。我們有很多證據可以顯示愉快並不能誠如我們想像得能激起當代的精神思潮。憂鬱症的比率已經創下歷史紀錄,孩童和老師受的壓力超越以往,自殺是 35 歲以下男性的死亡主因。
到處都有不快樂的事物,但你為什麼要一直在乎它呢?一點都不需要,但我們也不用拒絕了解它。電視和網路被用來做散播明亮、創意、充實人生的宣傳工具,這讓我覺得很不恰當,因為像我的人生,雖然很多采多姿、充實,而且有好的薪水待遇,但並不會帶給我每天的狂喜。這就是人生,有起有落,讓人摸不清的排列組合。
我不會像斯洛維尼亞哲學家齊澤克(Slavoj Žižek)這麼極端,認為「如果你想要快樂,那就保持愚蠢吧;真正的大師從不快樂,快樂只適用於奴隸的範疇」。
但是我知道他想表達的意思,任何聰穎、敏銳、且深思熟慮的人,在看待世界的事物和自己時,必然會察覺即使有些事物看起來奇異且無與倫比,卻不見得總是令人敬畏。光明是仰賴黑暗來存在的,如果我們了解這些黑暗的角落,被拒絕的力量就能撐起你的勇氣去面對人生。如果你能夠欣然面對這些心理黑暗面,你會快樂許多。
文章來源:The Guardian;圖片來源:Depositphotos、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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