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臺北市四維路的巷弄中,聚集風格一致的台式公寓,一戶人家門口畫滿色彩鮮豔的塗鴉, 顯得格外突出。行經這裡的路人們,好奇地看著用噴漆寫的斗大招牌:「大真空芸術」
大門口的牆壁與拉門上,重複出現一個外型圓滾滾的角色。它有捲捲的瀏海,一雙黑色的眼睛,二個小鼻孔,無畏地衝著每個行經的路人燦爛笑著。PTT 網友稱之為「神秘燒賣」,日本人以日文 「Kimokawaii」意思是兼具噁心和可愛之意的角色,它的名是 ── 大腸王寶寶。
少年與塗鴉的邂逅
「大腸王」1985 年出生於台北,畢業於美國北德州大學視覺藝術系。十年前從美國回到臺灣,現在是一名噴漆塗鴉藝術家,常出現在城市巷弄中的「大腸王寶寶」正是他的代表作品。
與噴漆塗鴉的相遇,要回溯至大腸王的高中時期。「一開始是因為愛聽饒舌歌手 Jay-Z 的歌, 因此注意到唱片封面,當時封面就是噴漆塗鴉,我就開始模仿噴漆。」、「噴漆很直接,都是用覆蓋的,很有攻擊性!」自己從高中開始,著迷於塗鴉、DJ、饒舌,甚至嘗試了 Breaking,「只是我肢體不是很協調,所以不太會跳 Breaking。」大腸王笑道,這四項正是所謂的「嘻哈四大元素」,也是他創作的重要元素。
大學選擇就讀視覺藝術系,除了本身愛畫畫之外,也是受到高中老師鼓勵。大腸王在美國亞特蘭大就讀高中,「當時上電腦課,我覺得很無聊,就用教室的桌上型電腦畫畫。」結果老師一 看,竟然沒有罵他,還誇獎畫得很不錯。接著老師馬上拿了一台蘋果電腦給他,讓他專心畫畫就好。適性發展的教育方式,讓他十分印象深刻,也因此順著興趣,踏上追尋藝術的路。
靈魂搜尋 Soul-searching
大學時,大腸王進入北德州大學藝術學院,學習純藝術。他入學後發覺,以為應自由不受羈絆的藝術,在現實中,卻在許多無形的限制與傳統規範,形成一個巨大的價值衝擊。
在學期間他以「靈魂搜尋」(Soul-searching)形容這段創作歷程。「靈魂搜尋」具有內省、自我反省的意義,創作者不斷嘗試摸索,尋找最符合自身個性的創作風格,然後形塑自己的標誌。而觀者也能從作品流露的蛛絲馬跡,察覺創作者的性格與偏好。
因此,大腸王也認為,作品被觀眾檢視其實是極為暴露赤裸、觸碰內心的事情。起初,大腸王深受日本及美國的卡通漫畫影響,特別著迷於卡通與普普風格的作品,因此擅長使用隨處可得的麥克筆創作,藝術不應該高高在上,人人都可以創作。
大腸王靈魂搜尋的歷程,可說是化繁為簡。他一開始深受傳統藝術學院的影響,力求複雜、 細緻完美,曾投入了足足二個月的時間,創作一個作品。「我覺得那只是個過程。」他認為,在具備一定程度美術訓練及能力後,自然會較能了解自己的風格,自然地融合在一起。
大腸王認為「靈魂藏在腸子裡」似乎意味著人的情感與心靈,看不見也摸不著,卻真實存在。於是他想表現內在且深入的事物,至於內在的意涵,大腸王聯想到的竟是人體的內臟器官。
受傳統藝術教育影響,他曾描繪寫實風格的人體腸道體系,經過一次次簡化與提取重點,他將大腸皺摺捲曲的細節保留突出,大腸王寶寶就此誕生,散佈於大台北區域街道巷弄中。而淺顯易懂的筆畫,大腸王資訊爆炸時代裡,更容易抓住觀者的目光,讓人記得!
隨身攜帶噴漆罐出門
大腸王說:「塗鴉是最純粹的。」因為很簡單,也沒有什麼大道理,創造一個屬於自己的Identity (標誌)。並以呆呆的、Naive(天真)、有一點點 Creepy(恐怖)、魔性、沒有那麼精緻、還有簡簡單單的感覺,形容自己與大腸王寶寶之間的共通點。
由於噴漆塗鴉的正當性備受爭議,具有被塗抹的風險,創作者可以花一年的時間進行創作,但作品也可能下一秒就消失不見。在他的塗鴉初期時,看到作品被塗抹破壞時,心裡難免感到惋惜。
「後來想說,繼續再做就好,不用想太多。」秉持直接、快速、不用想太多的精神, 大約十秒就可以完成繪製一隻大腸王寶寶,從 2016 年開始,在台北、成都、泰國和日本的街道上塗鴉創作,出門都會隨身攜帶噴漆罐。
除了分佈範圍廣外,作品本身簡單吸睛,逐漸被人們看見,有些路人看到會拍照,然後分享到社群媒體,後來甚至出現冒牌的大腸王寶寶。「居然會有人想要盜版,越來越多寶寶怪物出現, 我就覺得很好笑!」但仿冒作品的出現,也是自己被看見的一種標誌。
我想告訴台灣,什麼是塗鴉?
十年前,大腸王頂著美國學位回到台灣,與眾多藝術創作者一樣,希望可以藉由創作維生。 但是現實中,全然倚靠販售作品維生,具有相當難度。他曾為了支持創作理想,到酒吧、咖啡店、 畫室等地工作,除了現實的考驗,也有來自家人的擔憂。
「我每天被家長唸到拉肚子,如果藝術家都有一個疾病,就是腸躁症。」他說,為了不放棄藝術,又要試著符合家人的期待,他曾從事藝術行政工作,但二個月後就被開除了,不過卻也意外結識了一群台灣藝文界的朋友。
他認為,藝術本來就沒有規則、邏輯性與評分標準,也與個人主觀喜好緊緊相扣,符合藝術市場潮流的作品,並不是最好的作品。於是力求創造永留於世的「經典」,若跟著潮流創作,便難以形成自己創作風格的脈絡,難以形成經典。
大腸王點上一支煙,看著自己的作品說「自己參與 2019 年臺北燈節並展出作品,隨後卻因噴漆,遭市政府開罰,心裏難免感到幾分矛盾與無奈。」藝術家雖然有些理想的堅持,也不能一直光是塗鴉、不賺錢,必須思考如何將作品商品化,成為可以生活的吃飯傢伙。
近幾年,他逐漸打響知名度,除了參與 2017 年嘻塗幫水塔計畫、2020 年草率季等藝文活動,也嘗試不定期推出 公仔與畫作販售。塗鴉藝術不追求技巧的精湛,卻能傳遞那種輕鬆、自由、活躍且富有張力的精神力量。
大腸王希望告訴台灣:「塗鴉是什麼?」,並認為有傳達出去就好!現年三十五歲的他,相信塗鴉噴漆文化會傳承,他也會繼續在藝術的道路上,創作不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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