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t us die young or let us live forever
We don’t have the power
But we never say never
Sitting in a sandpit
Life is a short trip
The music’s for the sad men.”
– Alphaville《Forever Young》
每次聽這首自己很喜歡的歌時，總是不知不覺就想到那個真的『Die young」 與「Live Forever」的人：詹姆斯狄恩（James Dean）。
詹姆斯狄恩如果還活著的話已經八十五歲了，但銀幕上、照片中的他始終不超過二十四歲。而距離他在一九五五年車禍過世，這六十年來世界經過多少變化，只有他的青春永遠不變，他在電影中演活的叛逆、狂放、溫柔與浪漫也不會變。牛仔褲、嘴角叼著煙塞車的形象太鮮明了，好多流行歌、電影電視裡面都有他的影子。但一直到真正看過他演過的那三部電影（《天倫夢覺》、《養子不教誰之過》、《巨人》），才真正了解、感受到為什麼這個美國男孩有這麼永恆、深沉的魅力，讓他的名字成為經典，成為每個世代的叛逆偶像。
許多人是從《養子不教誰之過》（Rebel Without A Cause）這部電影中認識他的。片中他飾演徬徨、叛逆的高中生Jimmy（剛好跟他本人的暱稱一樣），在中產階級刻板的父母身上看不到希望與榜樣，而在同年紀的人當中又找不到知心好友。片中他向警察訴說：“If I had one day…… when I didn’t have to be all confused, and I didn’t have to feel that I was ashamed of everything. If I felt that I belonged someplace. You know?” 青春的本質就是無盡的迷惘，比起童年多了自我意識，卻仍然稜角分明得無法進入成人世界，更無法與自己和平共處。在過去的電影裡幾乎不曾觸及到這個階段的喜怒哀樂，是 James Dean 賦予青春血肉分明的樣貌，因此有影評人稱他是「美國第一個青少年」。自此之後，青少年在銀幕裡有了聲嘶力竭的吶喊、有痛徹心扉的愛與背叛、有對秩序世界的無端痛恨與反抗，更有浩瀚銀河中只有自己懂的孤獨身影。
《Rebel Without a Cause》劇照
三十五年之後，王家衛將自己的一部電影名為《阿飛正傳》，因為《Rebel Without A Cause》在香港的譯名正是《阿飛正傳》，以此向 James Dean 的叛逆原型致敬。
我最喜歡的是三部中的《天倫夢覺》（East of Eden）。James Dean演一位個性孤獨疏離、與父親關係緊張的青少年，與哥哥的女友擦出愛火，更無意間發現家族的重大秘密……不算太特別的故事，但是這是 James Dean 第一個主演的作品，他的演技還看得出生嫩的地方，但是他將自己投入到這個角色如此之深，把自己叛逆而又溫柔的內心完全融入，所以一舉一動、說的每一句話，都具有強大的說服力。他在戲中的角色看似孤獨疏離，但其實是最有自覺的人，不像父親與哥哥活在傳統與榮譽的虛假泡沫中，只有他能夠真誠的面對一切荒謬，勇敢的探究黑暗與祕密，更追求自己的真愛。
《East of Eden》劇照
在他生前最後一部作品是《巨人》（Giant），飾演在德州農場工作的牛仔，個性自由又孤獨，暗戀著 Elizabeth Taylor 扮演的農場女主人。歷經千辛萬苦之下終於在貧瘠的土地上挖出石油，成為了鉅富，夢寐以求的愛情卻注定毫無希望，只能用酒精與金錢自我麻痺……這部片中 James Dean不是主角，戲份沒有前兩部多，也比前兩部更神秘難解。一開始的他在廣大的土地上自由如風、年輕奔放，沒有人管得了他，農場主人要給他錢讓他走時，他卻懶洋洋地表示想靠自己的力量在土地上做出些什麼；但是致富之後他卻成為一個心胸狹隘的小人，最後發現人生再也沒有值得自己珍惜的事物了。這中間的轉變電影並沒有清楚刻畫，可能只能觀眾自己去揣測了，不過看的時候也好感傷，James Dean 的墮落好像象徵著青春與反叛走入了世俗，最後還是不禁腐爛……
從《天倫夢覺》、《養子不教誰之過》到《巨人》，James Dean 的銀幕形象有著一致性：年輕、與社會格格不入、行事自由率性，時而孤獨疏離、時而叛逆狂放，內心深情澎湃不已……這些角色彷彿是他自身的投影，私底下的他在許多朋友和共事過的人的描述中，就是那樣子的人，會整晚跟你聊得掏心掏肺，隔天見面卻變得很冷淡；或是相處時對別人不理不睬，離別時卻贈送自己做的卡片。高中畢業後出來闖蕩天下，從打零工、做臨演慢慢接到小角色，雖然曾經生活困苦，但他一直都是個倔強的人，不肯服從權威，到了成名後依舊如此，敢挑戰比他資深的演員與導演的指導，也經常即興發揮，不願意做個只遵照導演要求的演員。除了表演他也熱愛攝影、詩歌、賽車、打鼓、大自然……他的生命還有好多好多可能性，簡直難以想像，如果沒有在二十四歲時車禍死亡的話，他還會有多少精彩輝煌的紀錄，但人生沒有如果，不管他的服裝造型、音容笑貌也好，還是驚人的表演天賦、對角色的投入、獨一無二的性格與神采，都給了這個世界太多的啟發，給了我們太多的鼓舞。
James Dean 就像顆彗星在五零年代一閃即逝，但他的光芒被永遠地記住了。五零年代的美國社會是很複雜曖昧的，社會一方面欣欣向榮而保守，一方面各種次文化與反叛精神正在悄悄醞釀：筆下充滿性愛與毒品的「垮世代」詩人、描寫青少年心理的《麥田捕手》、貓王與搖滾樂……James Dean 也是那時反叛文化的代表，早在強調正直與傳統的價值的年代，就作他自己的叛逆少年。他們的火種被埋下，點燃了後來的解放浪潮。
懷念他，不只因為他在銀幕上的形象如此動人，也因為作為一個真實的人，他是那麼深刻地活出自己的靈魂，不浪費一絲一毫的青春，不輕易妥協。演員 Martin Sheen 曾說 James Dean「改變了人們的生活方式」。只要認識他、看到他的樣子，心裡從此以後就會住著一個不死少年，當你逐漸被現實生活雕塑得冷漠而麻木時，呼喚著你心中未死的純真與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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