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ct.12.2016

藍色喜劇 Blue Comedy

遠遠的,細雨瞬間,他的睫毛沾滿雨水,彷彿一滴滴透明的世界,不太模糊,假裝傷悲。唱片機上播著我最愛的那首歌,我從路的盡頭走來,他從路的起點離開。
一束一束,是眼淚集成的花,只顧張著眼睛看清世界,忘了綻放,忘了呼吸,忘了收拾行李,忘了路途的遙遠。
第一次遇見,在一個陽光躲起來的午後,我獨自坐在路旁椅子上,名叫孤島的男孩,面無表情地走向前來,遞了一張紙給我,冷冷地說:「我想認識你。」我點點頭。他在我身旁坐了下來,直視著前方,直視著他走來的那條直直的柏油路,小心翼翼地,用眼角抓住我。紙上寫著扭曲的電話號碼。
第二次碰面,在一間沒有顏色的唱片行,孤島拿起一張 Angus & Julia Stone 的 CD,結完帳,冷漠地遞給我,我抽動了眉毛,直到我們走下樓梯,走到路中央,共同望著對面一家老戲院,一輛車朝我們按了喇叭,「我想送給你。」他說,我點點頭,伸手接過唱片。
第三次會面,在一個沒有人的公園,孤島與我坐在噴水池邊上,五分鐘噴一次水,水花濺在我們身後,我們共同望著昏黃的天邊,微刺眼,眨眼,眨眼,他轉過頭來,用黑色眼球打擾我的心窩。
「你大概沒見過夕陽吧?」孤島說。
我點點頭。
「我也沒有。」
他伸過手來,小心翼翼地放上我冰冷的手背,冰冰的眼睛比月光更亮,他用唇語告訴我:你是很棒的男孩。我什麼都沒多想,只想著我們一同心想著:夕陽大概要到有海的地方才見得到。
第四次見面,在冷月高掛的夜晚,孤島坐在我房間黑色沙發上,我倒了一杯冰牛奶遞給他,他搖搖頭;我泡了一杯無糖紅茶給他,他搖搖頭;我拿了一條巧克力給他,他搖搖頭。當我在他身邊坐下,他抓起了我的臂彎,「我想與你在一起。」他冷冷地說,我點點頭,然後我們親吻,猶如一條被繩子纏住而翻覆的小船。
第五次約會,在凌晨兩點的公車站牌,我們逛完一整個世界,我坐在站牌椅子上,孤島靠在發亮廣告牌子上,他消瘦的背發著白光,我宛如注視著營養不良的天使,兩顆眼珠子捨不得眨,他忽然走到我面前,蹲下來,抱住我纖細的腳踝。
「我想要好好地愛你。」孤島說,我點點頭。我們心裡都明白,公車大概沒有這麼晚開。
第六次碰面,在他家有著明月高掛的陽台上,他靠向我的肩膀,他輕輕地說:你是很棒的男孩子。我點點頭,他的黑色眼珠被記憶拍下來,放在腦海最深的地底處。
第七次約會,在某間度假小屋,彼此一同醒來的清晨,孤島摸摸我的額頭,告訴我:「我想要快快樂樂地。」我點點頭,並且撥開我的瀏海,他在我額上輕輕一吻,那吻被鎖進我一個人的藏寶箱。
第八次會面,在深夜一家便利商店裡,孤島丟了一本筆記本給我,他說:「我想說的話都寫在這裡。」我點點頭,將筆記本收到背包裡。直到我回到家,在昏黃的桌燈下翻閱,一字一句,都寫著他對我的熱烈深愛,以及我對他的無情冷淡。
第九次見面,在一間冷氣如冰的高級餐廳裡,我人在裡頭,孤島在外頭,我們隔著一面玻璃牆,我用唇語說:你為什麼不進來?他只是搖搖頭說:「我今天想要一個人。」我用力拍打著玻璃窗,他冷冷地看著我,並且用最慢的步伐離開,沒有魚會跳出來。
第十次見面,凌晨十二點,在我家門前,孤島穿著深色牛仔褲,我直直盯著那修長的雙腿,藏在外套裡的我的筆記本,正準備交給他時。
「喧囂,」他輕聲叫我的名字,向前擁抱我,「我想結束這一切了。」我訝異地望著他的臉,他惋惜地說:「我想我,永遠都會是個孤島。」
我顫抖著身子,潛藏在內心的夢想,瞬間被放得過大,埋葬已久的愛情,忽然被一句話抹煞。細雨開始飄,飄滿整個世界,水不會溢出來,也不會哭泣。
我不太會表達,因為我是個啞巴。
一束一束,是眼淚集成的花,只顧張著眼睛看清世界,忘了綻放,忘了呼吸,忘了收拾行李,忘了路途的遙遠。
遠遠的,細雨瞬間,他的睫毛沾滿雨水,彷彿一滴滴透明的世界,不太模糊,確實傷悲。
孤島回到他的島上,靜靜地、默默地,躺在地上 ,小心翼翼地,演著藍色的喜劇。
「他不再和誰談論相逢的孤島,因為心裏早已荒蕪人煙。」——馬頔《南山南》
不可轉載
有理化
總希望眼珠子能再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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