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哪有那麼HIGH》：寫給少年，關於人生與遺憾

宮藤官九郎的狂放之作《地獄哪有這麼HIGH》（TOO YOUNG TO DIE!），讓人難以預期地笑中帶淚，實在太出乎意料！故事描述高中生大助（神木隆之介 飾）因為畢業旅行的意外事故而死，醒來後竟發現自己置身地獄。為了再見暗戀的女孩一面，大助決定挑戰輪迴，在搖滾樂團「地獄圖」團長 KillerK（長瀨智也 飾）的特訓下，努力重返人間。

從故事大綱或預告來看，這都是一部無厘頭又中二的喜劇片；事實上，它也真的是一部無厘頭又中二的喜劇片……而且全程爆笑，可謂沒有極限。看那明顯廉價的地獄道具和佈景、莫名其妙的人物設定和發展、以及沒事硬要來一段的 live 演出，說到底就是一群下地獄也硬要耍酷的中二生吧！然而，作為一部瘋狂的日式奇幻喜劇，宮藤官九郎成功將這些 B 級片元素大匯集，讓種種不合理都因為故事真誠而擁有光彩，還能在潛移默化中完成劇情焦點的大轉移，成就一趟人們為了各自遺憾而努力的地獄之旅。在我看來，形式上的胡搞瞎鬧，不也正是對青春狂躁的一種致敬？

誠意十足的笑點滿滿以外，當觀眾跟著大助一起吐槽「完全跟不上這超展開啊！」，竟也能被角色的內心掙扎感動到痛哭流涕，這種衝突的矛盾感還真的挺厲害。尤其造化弄人，無論是抑鬱不得志的樂器行老闆、還是眼中只有心儀對象的高中生，他們的生命都糊里糊塗就結束了，即使因此領悟到「珍惜身邊的人，因為人不在，喜歡或討厭都已無法傳達」，仍是徒留遺憾，就連想抱怨也無從罵起。可關鍵就在於：日常生活是由一些無關緊要的瑣碎堆積而成，也許人生追根究柢，就只是這些不重要的小事；甚至我們自己也弄不清楚，縱然往往懊悔大於圓滿，等到時間如夢一般拉長後，回過頭看，為何所有片刻都如此珍貴。既然天道無法預期，盡了人事以後，就試著把背上的重擔輕輕放下吧！明瞭這一點，才是戲裡戲外你我真正的成長時刻。

有趣的是，人間命運無常，其他去處竟也不如預期。地獄雖有苦難與競爭，好歹仍算是自由之地；人們處心積慮想去的天堂，卻紀律森嚴且百無聊賴。顯然，真正的烏托邦並不存在！遊蕩的孤魂困惑了，找不到自適之所，只有選擇離開。幸好，那首存放了一生寄託、傳遞思念的〈天國〉，用再簡單不過的幾個字解釋了這份無助：「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天堂」──惡鬼們待在地獄，狠狠彈唱搖滾樂，內心思緒卻達到前所未有的澄澈清明。

雖然風格南轅北轍，本片倒讓我想起約翰卡尼的《搖滾青春戀習曲》（Sing Street）。同樣描寫青春、音樂、愛情，導引至角色成長，兩者使用的方法說是黑白兩道也不為過，只是一曲殷切盼望的〈Go Now〉，在本片卻是「少年咖仔死」的〈Too Young To Die〉。一部可愛細膩、一部急切張狂，無獨有偶，都觸及了觀眾心中的柔軟地帶，牽動時光印象，青春永誌。表面上《地獄哪有那麼 HIGH》講了大人與少年，其實也都是寫給青春的紀念。大助年少輕狂，為了喜歡的女孩什麼也不顧，真可以單純到為了一件事全力以赴；現實失意的中年老闆則沒這麼輕鬆，始終不向夢想妥協的代價可能得要痛苦的多。心裡住著的少年不想放棄，倔強地堅持，也是後青春期的續章啊！

終究，那段期間限定、在回憶洪流卻又極為悠長的歲月，永遠在前半生躁動。總有特定的人和景物、旋律乃至氣味，把我們帶回記憶中的成長凹痕，一段曾經鑿痕甚深的軌跡。青春吶！酸澀、苦悶，卻又充滿希望與歡笑，即便總是天真的不可思議，但就是那麼美好的無可代替。人生邊走邊領悟，最終我們長大，然後發現：原來身處天國或地獄，都可以是自己最初的選擇，沒有其他人能夠替你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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