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高子衿
一個人能使自己成為自己,比什麼都重要。—吳爾芙(Virginia Woolf,1882-1941)
1928 年,英國作家吳爾芙應邀到劍橋大學演講「婦女與小說」,當時學院僅有兩名女子入讀(女性才剛獲准取得大學學位),當她踏上綠油油的草坪時,立即被管理員示意趕離,因為只有男性研究員和高材生們才可以在這裡行走;隨後吳爾芙欲探訪以收藏米爾頓((John Milton,1608-1674)、丁尼生(Alfred Tennyson,1809-1892)等著名文學家手稿為號召的三一學院圖書館,又被攔阻、唯有在一位該學院的研究員陪伴下,或持一封介紹函,女性才可進入。
上述兩段場景深刻地呈現了女性在學術文化中的邊緣處境,當時,吳爾芙已是頗負盛名的文學評論家,著有六部小說,卻仍未能為她取得與男性相等的地位,她繼而在《自己的房間》(A Room of One’s Own)一書中指出,「女性若是想要寫作,一定要有錢和自己的房間」,心智上的自由得仰賴物質的無虞匱乏,而創作則得倚靠心智上的自由。對於彭怡平而言,作為一位攝影家、作家與影評人,女性的故事同樣那麼獨特而具吸引力,在法國留學期間,接觸到來自世界各地的女性,更激發她渴求瞭解女人世界的念頭,而後自 1993 年至 2015 年之間,她致力研究女性與家庭、階級、種族、宗教、政經之間的關聯,並實地走訪 50 多個國度,目前探究父權政治與女性空間(實體與心靈)的成果內容,則整理於台北當代藝術館「女人的房間」一展中豐富呈現。
為了求子,古巴女巫師在房間裡擺設穿新娘服的洋娃娃。(台北當代藝術館提供)
上百位的女性訪問,彭怡平將她們的生命故事轉換為一間又一間的房間,空間不再只是物品的擺置,而是女人在掙脫外界眼光束縛之後,承載自身歷史與情感的真實人生,當中不一定圓滿、也不一定精緻,然而生活的姿態絕非我們刻板所認知,例如彭怡平會刻意留意來自第三世界的女性,古巴、伊朗婦女的家庭收入一個月雖然不到 15 美金,但屋內的擺設卻極具巧思,這是為了顛覆台灣對住宅空間的想像,往往都被房屋廣告所制約,因而無法反映出自己生活的脈絡,「女人的房間不只是物質的、而更是心靈的空間。」彭怡平試圖以作品為女性打開一扇門,藉此與世界對話。
58歲與56歲的姐妹兩人,與上百個古董娃娃住在一起,更因此嗜好而成為娃娃化妝師。(台北當代藝術館提供)
在彭怡平描述的房間裡,有著許多不囿於外界角色認知投射、勇敢追求自己人生的女性,例如《編織夢想的女貴族》一作中, 62 歲的女主角出身貴族,但在 20 多歲時毅然離家出走,隻身來到巴黎,下榻在僅有 25 平方公尺大的閣樓,一直到今天,並以編織材質的服裝設計師身份工作維生。彭怡平期望藉由本展來反思女性如何透過空間來建構自我形象,解構社會制約;自己的房間不僅是女性權利與自由的象徵,也是女性發揮想像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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